岑黛垂頭淺笑,並不言語。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榮國公眯眼打量了片刻她的表情,心思半分也不表露,只偏頭看向岑遠道,和煦道:「再有一個月,五丫頭就該及笄了罷?」
岑遠道笑着點頭:「是,過了立夏,宓陽的生辰就到了。」
榮國公收回手,隨意同一旁的岑老太君說着笑:「這一眨眼,咱們看着長大的三個小丫頭竟然都長大了,等三丫頭出了門,剩下的兩個也該琢磨琢磨人生大事了。」
許氏也在一旁附和着,笑說白駒過隙。
見榮國公沒再盯着自己,岑黛舒了口氣,想要後退縮回了岑袖的身側。
將將退了一步,她的腦袋上又擱了一隻手。
岑黛抬眼,忙嬌俏喚了一聲:「大哥哥!」
岑駱舟彎彎唇角,溫聲道:「大哥哥似乎也好久沒見五妹妹了。」
他將手輕輕按在小姑娘瘦削的肩膀上,並不避諱身邊的眾人,音色如常:「哥哥有悄悄話要同你說,五妹妹跟我來。」
岑黛眸光微閃,點頭應下:「好。」
岑遠道揚了揚眉,看着兄妹兩人徑直在不遠處的長廊下站定,好奇問榮國公:「二哥,大侄兒能有什麼悄悄話要同宓陽說?」
榮國公眼中帶着沉沉的笑意:「許是與五丫頭的生辰有關罷。前些時候我便見他着人去相看女兒家及笄所用的頭面和首飾呢,過分用心,想來是給五丫頭準備的。」
岑遠道笑道:「大侄兒最疼宓陽了。」
榮國公扯了扯嘴角,終於將目光從不遠處的兄妹身上收了回來。
此時的他雖然願意相信岑駱舟,但到底還是不能完全捏准這個青年的心思。
岑駱舟同岑黛的感情好,這國公府中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是以他始終不敢貿然將天盛樓一事告訴岑駱舟,生怕一個不好,反而將岑駱舟從自己身邊推遠了去。
可如今再看……
榮國公隱晦地皺了皺眉,畢竟岑黛的背後站的是楊姓皇族,岑駱舟繼續同岑黛接觸下去,對他的打算有害無利。
「你今日怎麼過來了?」岑駱舟背身擋過眾人的視線,眉頭微皺:「榮國公素來心狠,五妹妹如今待在長公主府最安全。」
岑黛收了笑,想了想,低聲道:「是母親讓我過來的。」
岑駱舟微微訝異:「豫安長公主?」
他停頓片刻,眼中複雜,低聲喃喃:「這麼說來,皇族應當是已經對榮國公生了戒備之心……」
岑黛蹙眉望着他,忍不住道:「大哥哥可別光顧着勸我不要到國公府來,切記注意着自己的安全。我現在可是榮國公的眼中釘,如今你好不容易才得了榮國公一星半點兒的信任,為避免前功盡棄,本不該同我走得如此近的……」
岑駱舟羽翼未豐,他想要壯大自身,目前只能向榮國公借勢,故而隱忍了這麼多年。這般緊要的關頭,他若是同自己走得過近了,難免會被謹慎多疑的榮國公忌憚。
岑駱舟卻搖了搖頭:「我另有打算,是早先同荀鈺商量過的,現如今心裏有些底氣。如今我也不必再顧忌那榮國公是否心生警惕,保住你才是首要的任務。」
岑黛抿了抿唇,心中暗暗將前因後果和自己知曉的人事全部梳理一遍,立時就懂了岑駱舟的話外音,低聲驚詫道:「大哥哥莫不是想現在就動手?!」
岑駱舟捏了捏她的臉頰,輕輕應聲:「是。」
岑黛瞪大了眼,連忙反對:「大哥哥莫要胡來!你如今才剛剛在岑家站穩了腳跟,手上什麼利劍都沒有,拿什麼和這樣龐大的一家子斗?現在的你,不僅沒法對付榮國公,而且事後一定逃不過榮國公的瘋狂報復!」
她曾想過儘快推動岑駱舟的復仇大計,以期改變未來的命運軌跡、窺探到更深處的陰雲,但絕不是在現在這種時候!
此時的岑駱舟對上榮國公,無異於以卵擊石。
岑駱舟緊皺眉頭,冷聲:「只能胡來一次了。我跟在榮國公身邊,能將他的打算摸清楚幾分。五妹妹,他是個瘋子,縱然你身後有皇族,他也有辦法假借他人的名義對你動手。」
他沉聲繼續道:「如今給他一個措手不及的打擊,讓他暫時擱置對你下手的打算。」
岑黛咬了咬下唇,突然道:「所以,大哥哥是打算將自己置於危險境地,藉機保全我?」
「五妹妹……」
瞧着岑駱舟不否定的神情,岑黛心下一突,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
急忙道:「那天盛樓一事本就是我一時衝動惹下的禍患,大哥哥不必替我攬下罪過!況且我背後尚有皇族相護,大哥哥卻只有自己一個人……」
岑駱舟輕嘆一聲,抬手按住她的肩膀:「不,有大哥哥的錯。是我早前沒有將事情的嚴重性完全告知你,就拖你下了泥沼。否則你大可以繼續無憂無慮地做岑家五小姐,根本不會陷入如今的危險境地。」
岑黛咬牙:「大哥哥……」
她想告訴岑駱舟,說她上輩子做過一回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嬌小姐,最後卻因此死得不明不白。所以這輩子的龍潭虎穴,她甘願踏入其中。
可她不能說。
岑駱舟打斷了她的思緒,溫聲道:「五妹妹放心,我卻才說過的,我心中有底氣,早前也同荀鈺在私下裏商量過,他認可我的做法。」
岑黛抬眼看他,眼中擔憂未曾消減半分。
岑駱舟梳理着小姑娘鬢邊的髮絲,音色難得地溫緩下來:「我如今的確鬥不過榮國公,所以我不會同他斗。」
他對上小姑娘愕然不解的目光,垂下眼眸,輕聲道:「我說過了,我早先的打算,不過只有給榮國公一個料想不到的打擊而已,沒想要同他直接對上。」
想要報仇,卻沒想要直接對上?
岑黛心中思索片刻,猜想岑駱舟目前應當只打算對付岑家二房中的某一個。
「至於拿什麼去完成那個打擊……」岑駱舟眯了眯眼,忽而笑道:「我大可以找其他的人借勢。」
平日裏眉目冷厲的青年,今日突然緩和了表情,眉眼彎彎。
仿佛冬去春來時,屋檐下漸漸融化的冰錐:隱去鋒芒,歸根究底,他不過只是個正值風華正茂的青年。
「五妹妹,明日,我怕是要親自踏一回長公主府的門檻了。」
思及端坐在長公主府中的那位,岑駱舟心中忽而舒了口氣。
如若豫安長公主果真看出了榮國公的不妥當,且已經同璟帝開始在暗中探查,那麼他說動豫安長公主的幾率或許會更大些。
岑黛認真思索着他的打算,又問:「那之後呢?縱然大哥哥不欲和榮國公正面相鬥,但也逃不了激怒他的結果。待到那時,大哥哥又該如何自處?」
岑駱舟笑了笑,並不直接回答:「我心中有些打算,只是到底能不能成,還得看明日三嬸嬸肯不肯施以援手了。」
他漸漸收了笑,重新變回了往日裏的那個冷厲青年,牽着小姑娘往沿着來路往回走,步伐緩慢:「只可惜如今五妹妹不在文華殿中,不然倒是可以由荀鈺將打算全盤告知於你,興許他還能做出更加完備的打算。」
思及那個表情寡淡的青年,岑黛抿了抿唇,低聲問:「荀師兄近日還好麼?」
她本以為文華殿一別後,她與荀鈺應當就再沒有任何相見的可能了。
於是縱然心中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但岑黛仍舊是將那份有說有笑的文華殿記憶給刻意塵封了起來。
然而如今岑駱舟突然提及荀鈺,竟是讓她忍不住回想起了文華殿中點點滴滴——那些本該散發着墨香的記憶,在此時此刻,卻不知為何的有些酸得發澀。
她低垂着眉眼,岑駱舟看不見她的表情,只回道:「好的很,改革律法的進程已經告一段落,只等陛下將終稿過目便可,他們內閣總算是得了片刻的清閒。」
岑黛遲疑又問:「那……表哥與荀師兄的關係如何?」
岑駱舟瞥了身側毛茸茸的烏黑髮頂一眼,輕聲道:「我尚且沒有上朝的資格,只聽都察院的同僚提過幾句。聽聞太子太傅大人辭官離京之後,殿下與荀鈺刻意收斂自己的鋒芒,倒是和諧了一陣子。」
他頓了頓:「只是因着兩人的矛盾仍舊未曾根除,才過了沒幾天,他們又吵回了原來的模樣。且因為大越律改革一事,他們各執己見,這幾日似乎爭吵了好幾回了。」
岑黛捏了捏眉心:「如此。」
岑駱舟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不過有他們爭吵,朝中這幾日可是活絡了不少。宣政殿中的老臣頗多,各個小心謹慎,生怕講錯了話。他們二人的爭執給朝堂注入了新的活力,也算是有得有失罷。」
他語氣平淡,似乎並不將兩人的不和當成什麼嚴肅的大事。總歸這兩人的立場都是為國為名,目的相同,只是性子合不大來罷了。由着他們吵着,興許哪一日就彼此接納了。
不止是他,以璟帝為首的朝中眾人其實都這麼認為。
唯獨只有岑黛心下盛滿了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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