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查罷,如今局勢不明,暫且還是不要打草驚蛇了,你我只當做沒發覺今日的不妥就是。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高盛頷首:「奴才省的。」
交代完這些,璟帝闔上眼,隱晦地嘆了口氣。
他總是覺得自己對不起豫安這個妹妹。那份愧疚在心底存在了許多年,在如今見到岑家女眷對豫安的疏離態度後,更是愈演愈烈。
他心知心疼豫安與相信岑家,從來都是兩碼子的事,只是……自家妹妹對她那駙馬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大致是猜得到一些的。
她當真只是為了照顧膝下獨女的想法,而不願和離的麼?
璟帝悵然地想着,若是岑家當真出了什麼問題,只怕夾在中間的豫安才是最難受的那一個罷。
——
今年的天氣較之去年,倒是正常了許多,城中又是颳風又是大雪的,直到文華殿開課那日都還未曾停歇。
開課第一日,岑黛裹了厚實的披風,乘車入宮。
她冒着風雪進了院子,又穿過長長的廊道,將腦袋伸進室內,只看見了楊承君一人。
岑黛眨了眨眼睛,笑喚了一句:「表兄早。」
楊承君聞聲抬頭,瞧見了鼻子凍得通紅的小姑娘,笑道:「宓陽也早。」
他起身幫着小姑娘將書箱提進來,問:「今日外頭的風大的很,凍到宓陽沒有?」
岑黛笑着抬手,示意他去看自己手上捧着的手爐:「抱着湯婆子呢,倒不是太冷。」
她笑吟吟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解了身上厚重的披風:「說起來,今年年關時出了件喜事,宓陽還未同表兄道一聲賀呢。」
她眉眼彎彎,揶揄道:「表兄何時將李家姐姐娶進門呀?」
楊承君耳尖微紅,只笑斥了一句:「小促狹鬼,越長大越不懂規矩。今年長了一歲,反倒愈發像個胡說八道的小孩子了。」
岑黛睜圓了眼,故作不解:「怎麼就又是宓陽不懂規矩了?宓陽可沒說什麼呢。」
她笑睨了楊承君一眼:「我看呀,分明是表兄自己心裏羞,於是就怪宓陽說錯了話?」
楊承君佯裝瞪了她一眼,這回卻是沒有出言反駁了。
岑黛抿着嘴笑,過了一陣子,又問:「說起來,這都好一會兒了,怎麼不見老師和荀師兄?」
聽她提及荀鈺,楊承君頓時就收了笑,溫聲道:「年前父皇下令改革新律法,三法司忙趕在休沐前遞交了修改過的法令,需要遞交給內閣審核。因着正好中間卡了個年節,內閣那一堆審核的任務只能等着休沐後進行,是以這段時間內閣大臣忙得很。」
「早前下朝後,荀鈺需要安排底下人辦事,老師遂留在那處指點些許,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過來了。」
岑黛瞧着楊承君面上的疏離表情,心中暗嘆一聲。
過了一個喜慶的年關,這師兄弟二人之間的關係不僅沒見好,反而似乎還更嚴重了些。
只是這兩人之間的矛盾源於待人接物的性格差異,璟帝和莊老先生都沒法子疏解,她也只能在旁邊干看着。
岑黛抿唇,轉了話題道:「咦,舅舅怎麼突然想着改革律法了?」
楊承君表情鬆緩了些,並不避諱:「一是因着大越律本就有多處疏漏,且近來三法司出了不少優秀的青年才俊,父皇有意培養這群年輕人;而是因為如今我手上的權力漸大,父皇準備為我培養親信。」
他揉了揉自家小表妹的頭,笑道:「宓陽家中的那位大哥哥,便在這些青年才俊之列。」
岑黛若有所思。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岑駱舟能夠在眾多青年中脫穎而出、受到璟帝賞識,除卻表面他展示出來的才能,背後應當還有許多人的推動。
豫安、榮國公……說不定還有荀家。
楊承君眼角餘光瞧着小姑娘兀自神遊天外的模樣,忍不住笑道:「小丫頭在想什麼呢?莫不是在憂心國家大事?」
岑黛縮了腦袋,抱頭道:「憂心國家大事怎麼了?宓陽還不是在增長見識嘛,免得老師日後忽然提起,我又是一問三不知。」
楊承君道:「倒也不是說你不對,只是今年宮中舉辦家宴的時候,父皇曾同我提起表妹,說宓陽今年都快及笄了,怕是要開始憂慮婚事了。」
他掩唇微咳一聲,眼中盛滿了暖色,調笑道:「如今一看,小丫頭所憂慮的,壓根就不是婚事,父皇白操心了。」
他話音剛落,殿外就響起了莊老先生的笑聲:「婚事?」
門外探頭進來一個花白了頭髮的中年人,瞧上去精神頭兒足得很,多看了岑黛一眼,嘖聲:「咦,為師都快忘了,宓陽今年都要及笄了,着實是該討論嫁娶的大事兒咯。」
裹了鴉青色大麾的青年跟在他身後,聞言朝着岑黛的方向投過來一眼。
岑黛並未注意到荀鈺的目光,只跟着楊承君起身行禮。
莊寅解了身上的大麾,笑眯眯看向岑黛:「為師還記得當初宓陽剛拜師的時候,小丫頭縮在長公主後頭,裹着一張披風,活像個圓圓小小的球兒。這一轉眼,才發現小肉墩子已經長大了哩。」
岑黛摸了摸鼻子,頗為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聲。
莊寅瞧着她嬌俏懂事的模樣,心裏也歡喜,忍不住多說了幾句:「說起婚事,為師倒是有幾句要說的。」
他笑道:「不論相看哪家的公子,都別相看莊家的。」他老頑童似的眨眨眼睛:「那群混小子都不好,咱宓陽可萬萬不能相看他們。」
岑黛抿着嘴笑,偏頭看向楊承君:「表哥,你前不久還說宓陽不懂規矩來着,你聽聽老師說的這番話,分明比宓陽還不懂規矩,越長大越像個小孩兒了。」
楊承君笑瞥她一眼:「鬼靈精。」
莊寅反倒是笑得更開懷了。
岑黛說的是越「長大」越像個「小孩」,叫他這個老人家聽了,心裏想不舒服都不行。
誰不想聽別人說自己年輕呀?
荀鈺在旁邊卻是沉默得很。
若是換做了平時,他聽着岑黛同莊寅這兩個一老一少調皮蛋說玩笑話,也會覺得有意思、高興,可今日麼……
他忍不住又瞥了身邊巧笑倩兮的小姑娘,心裏想着的卻是方才的岑黛及笄一事。
岑黛今年入夏就要及笄,豫安疼愛她,到時候怕是要給她滿城地相看優秀的公子。
他在內閣中的根基尚還不穩,且岑黛背後站了一個楊氏皇族……
荀家長輩願意做大越的忠臣,卻不大願意與皇族攀上姻親關係。君臣和親家,如若混作一談,未來怕是會引起上位者的忌憚。
在荀家長輩不願讓荀釧兒荀鈴兒摻和太子選妃一事上,就能看得出來幾分荀家的態度。
這趟渾水實在太深,荀閣老不會允許他喜歡上這樣一個小姑娘。
荀鈺垂下了眼。
莊寅本是笑着的,只是眸光一轉,卻是不經意間瞥見了下首三位弟子各自不同的神情。
他漸漸的收了笑,心裏輕嘆一聲,握住了腰間一隻很破舊的小荷包。
年輕人啊……
——
午後,榮國公府後院書房。
岑駱舟如今終於可以踏入大膽地踏入榮國公的書房了——前提是在榮國公的眼皮子底下。
如今因着璟帝意欲改革律法,都察院近來忙得很,遞上去的第一份草稿方案,在經過內閣審核後又被打下來,只能重改而後再次上遞。
榮國公體恤侄兒辛苦,加之發覺了璟帝想要為太子收羅人才的小心思,遂鉚足了力氣想要將岑駱舟往璟帝跟前推,這幾日在書房中多次提點岑駱舟處事的經驗,想要讓他藉機得到璟帝青眼。
今日也是如此。
岑駱舟聽着榮國公講完了些許疑難重點,心中有所感悟,板着臉道了謝。
榮國公早已習慣了他生冷的本性,笑了笑,揮手:「駱舟將那柜子上第四層的書冊抱過來,有幾本是叔父特特為你準備的,於你有益,你拿回去看看。」
岑駱舟稱是,抬步抱了書冊過來,垂頭看了眼書名,問道:「叔父,可是這幾本?」
「哦,正是。」榮國公的聲音聽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岑駱舟皺眉抬眼,發現榮國公正直直地盯着手中的一枚玉墜打量。
等到他將目光放在那品相極好的玉墜上時……岑駱舟的目光霎時間就凝住了。
那是岑黛的玉墜!他這一年內可見過岑黛佩戴過許多次,不會認錯。
可……岑黛常常佩戴的玉墜,怎麼會在榮國公手裏?
心中驚濤駭浪,岑駱舟面上卻是分毫不顯。
榮國公笑眯眯地抬眼,把玩着那玉佩,往岑駱舟跟前一遞,和煦問道:「駱舟可認得這玉佩?」
岑駱舟心下一凜。
幾乎是瞬間,他就明白了:榮國公在試探他。加之前段時間荀鈺命人遞過來的信箋……
眾多思緒一瞬間閃過,岑駱舟表情不變,冷聲:「有些眼熟。」
他對上榮國公盛滿了笑意的雙眼,繼續道:「且瞧着,似乎在五妹妹身上見到過幾次。」
岑駱舟稍稍皺眉,問:「是五妹妹的玉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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