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黛抿嘴笑了笑,將鬢邊的碎發別到耳後,抬頭同荀鈺眉眼彎彎道:「謝謝師兄帶我上山來看風景。」
荀鈺瞧着她眼裏的熠熠光彩,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那廂岑黛就捂了肚子,癟了嘴乾巴巴道:「不過我餓了。」
委實是敗氣氛極了。
因生怕路上顛簸而引起不適,岑黛今早沒有多吃什麼東西,只隨意揀了幾塊糕點墊墊肚子。後又因登山而耗費了太多體力,現下只覺得肚子餓。
荀鈺頓了頓,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帶孩子,而不是在同媳婦兒出行同游。
他泄了氣,最後只摸了摸小姑娘的後腦勺,妥協道:「那便先回寺中禪房,用過齋飯再說其他。」
岑黛眼睛一亮:>
她頓時來了力氣,笑眯眯地同荀鈺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待離開大道,還未行至山路的拐角,荀鈺突然將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岑黛停了步子,揚眉回頭:「怎麼了?」
荀鈺已經收了眼裏的暖色,緊緊地鉗住她的肩膀,冷道:「情況有異,小心。」
他話音剛落,樹後就有人嗤笑了一聲:「咦,荀首輔是從哪裏學的這一招?着實難得。」
岑黛微愕,回頭卻見山路巨石處翻身躥出好些蒙面大漢,慢悠悠地踱步包圍過來,手裏提着泛着冷光的刀劍,眉目狠戾。
她當即就被那銀光駭得退後了幾步,生生忍下喉間的恐懼,緊緊地攥住自己的袖子。
他們帶來的府中的護衛家丁此時都在佛院禪房,現下可趕不過來!
周遭的一圈遊人聽到這邊的動靜,忙不迭地驚叫着離遠了一些,幾個手腳方便的婦人更是連忙乘車下山。
荀鈺皺緊了眉,倒還算冷靜,隨意道:「不過只是多看了幾眼,覺着有異罷了,哪裏稱得上是招數。這等險境見得多了,往後總會分外小心一些。」
&麼?」早前說話的那人從樹後的陰影里顯露出身形來,瞧着仿佛是領頭的刺客,笑道:「縱是見得多了,也沒見首輔大人長了記性?您瞧瞧,出門在外,怎麼連一個會拳腳功夫的人都不帶?」
荀鈺瞥了他一眼,面無異色地扯過岑黛護在身後:「你是過來殺人的,還是過來同本官話家常的?」
很不對。
荀鈺抿緊了嘴唇。
他自幼跟在祖父荀閣老身後,見識過許多危險與鮮血。可那些都是亡命之徒,有的人是拿錢辦事,有的人是家破人亡前來報復。
無論是抱着各種目的,這些人俱都是奔着他的項上人頭而來,又哪裏會像眼前這人一般,悠哉悠哉地與自己消磨時間?
岑黛咬了咬牙,躲在荀鈺身後,不動聲色地打量周遭的環境。她的腿還有些發軟,只能強忍住慌亂和驚恐,去找尋幾乎不存在的逃命機會。
她正小心翼翼地觀望,卻見身後突然閃過一道黑影,當即就嚇白了一張臉:
&兄!」
荀鈺沉了眼,連忙扯過她,一手趁機摘過她頭上的金釵,快速旋身避開那一刀。
他冷眼對上襲身而至的刺客,左手伸手扯過他的手腕用力一一拽,右手提起金釵狠命扎了進去!
趁着那人手腕一松,荀鈺藉機奪下他手裏的長劍,回身抹了他的脖子。
岑黛看得完全驚住。
什麼情況?
領頭人似乎也怔了一瞬,弓下腰,似乎是放下了輕視,只嘲諷道:「想不到荀首輔一介書生,原來竟也是提得動劍的麼?」
荀鈺微微鬆了口氣,扯了嘴角冷道:「本官肯定是提得動劍殺得了人的,至於你提不提得起筆,卻是未可知了。」
岑黛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理解為何荀鈺要在這檔口激怒對方。
那人果真動了氣,可瞧着荀鈺手背上爆起的青筋,卻依舊不曾動手,笑道:「也對,小的哪裏敢同荀首輔比呢?只要您一句話,多少人得丟掉性命?小的還得一刀一刀地去殺呢,比不得荀首輔厲害。」
岑黛也終於看出了不對勁來,這人怎麼一直在往後拖時間?
荀鈺卻道:「一刀一刀地去殺?你殺過多少人?」
他眯着眼,冷喝:「就憑這等生疏的身手,連邢家的門房都不如,怕是連一個人都沒有殺過罷。」
這話荀鈺並非是說笑,他雖不曾學過武功,但從小同邢家子弟一同長大,長槍刀劍都曾上手掂量過,之前說不上是完全生疏。
至於對招所用的路數和技巧,也只不過是幼時被邢慎追着揍、而迫不得已悟出來的些許小手段而已。
他的的確確只是個書生,但卻能夠在對招時不落下風,可見這群人應當比他還要手生。
&放屁!」那人似是被戳中了痛腳,提刀就沖了過來!
荀鈺眉眼一厲,咬牙提劍格擋。
身後的金鐵交鳴聲短促而尖銳,岑黛慌了神,下一瞬卻見身側一道銀光斬下來,她右手的廣袖直接被削斷。
僵在原地動彈不得的岑黛霎時一頓,先是低頭看了看毫髮無損的自己,又看了看寸步不移的兩腳,突然反應過來:這群人不敢動真格。
正值左側又撲過來一人,岑黛有了底氣,脫了披風就往他臉上砸:「你們有病啊!」
荀鈺轉過來目光,劍鋒調轉,隨手抹了那正在綢緞披風裏找不着北的刺客。
岑黛顫顫巍巍地靠在荀鈺背後,小聲道:「這些人怎麼回事?他們連刀都拿不穩!」
同她比起來,這群人幾乎也就只佔了個身形和武器的優勢而已。
荀鈺沉眼道:「過來送命的。」
岑黛一頓,腦子裏忽然閃過了什麼,一心兩用的思忖着荀鈺這番話的深意。
只是這廂她沒了可用的披風,再無法同一群提刀的刺客硬碰硬,只能提着裙擺躲。
說來也怪,這些人在對上她時,本就不甚流暢的身手甚至還多夾帶了幾分蓄意的放水,叫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在應對起刀劍時,比荀鈺還要來得輕鬆。
她還未來得及鬆口氣,卻才同荀鈺纏鬥的領頭人眸光一閃,突然提劍沖她沖了過來,噌亮劍鋒直至她的面門!
岑黛還未來得及反應,周遭的幾個刺客已經大聲叫了出來:「老大……」
荀鈺咬牙揮開身前的利刃,回身抱起岑黛往後一撲。
岑黛磕到了頭,含痛「嘶」了一聲,卻沒心思顧及自己,只瞪大眼瞧着周遭一圈刺客突然圍在自己身前,急道:「過頭了!」
領頭人卻笑:「總歸最後傷的是咱們的荀首輔,你們慌什麼?」
岑黛一愣,荀鈺受傷了?
下一刻,從大道盡頭傳來一聲大喝:「死獠狗,你他娘的再說一遍?!」
領頭人愕然回首,見着邢慎打馬而來,手上張弓搭箭,眼睛都氣紅了:「爺爺今天教你好好說話!」
岑黛只聽破空聲一響,那領頭人就仰頭栽倒在她身邊,箭矢從他喉間穿過,直直扎了個對穿。
&要看。」荀鈺抬手掩住她的雙眼,扶她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塵土:「阿慎帶人過來了,別怕。」
見着領頭人直接殞命,衛祁嘆了口氣,利落地翻身下馬,抽出腰間金錯刀,吩咐道:「抓活的!」
他快步行至荀鈺二人身邊,將那領頭人踹翻了個面,這才同岑黛拱手道:「屬下來遲,殿下可無礙?」
岑黛尚有些回不過神來。
衛祁早前就得了白馬寺有刺客的消息?那群人故意不動真格又往後拖時間,難不成就是在等北鎮撫司的一干人?
&不能別婆婆媽媽嘰嘰歪歪的?」邢慎快步上前來,脫了外衫往荀鈺身上一蓋,扶着他起來,皺眉冷道:「你眼裏就沒看見我表兄傷着麼?先回去再說!」
衛祁哽了哽,繼續道:「馬車已經備在大道盡頭,屬下送殿下過去。」
他轉頭吩咐剩下的錦衣衛:「分一波人馬隨我入白馬寺搜尋,剩下的護送殿下與荀首輔回京。」
岑黛心裏也憂心突然沉悶下來的荀鈺,連忙扶着他進了車廂。邢慎皺着眉目送他進去,掀起車簾探頭進去:「真沒事?」
荀鈺擺擺手,淡聲:「我卻才在想事情,身上沒什麼問題。」
邢慎白他一眼,姑且是信了:「我跟着北鎮撫司瞧瞧情況,晚些時候去尋你說說情況。」
帘子被他放下來,岑黛連忙探頭去看他的背後:「讓我看看傷口。」
荀鈺壓下她的手,坐姿端正:「只是皮肉傷,不是多大的事。」
修長的手指緊緊地包裹住她的手掌,掌心傳來的熱度溫暖依舊。
荀鈺神色如常,扯開了話題:「那群蒙面有太多的問題,先是身手太差顯然不是受人買通的刺客。再者便是他們縱然手生,但人數足夠,他們真要動起手來,我們一個也逃不掉,但他們卻始終不曾下死手。」
岑黛知道他不樂意,也不再多動手去掀他的外裳,只道:「師兄早前說那群人是過來送命的。」
荀鈺頷首,眼中有暗色一閃而過:「只怕不止是來送命,更是過來送蛛絲馬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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