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祁也被這一出駭住了,僵着身子不知道該將手放哪兒,尋思着自己明日是否會被荀首輔穿小鞋。
&師兄。」
岑黛只覺得心裏一陣發怵,明明荀鈺的目光依舊清澈如以往,她偏偏就是有些做賊心虛的底氣不足。
她正結結巴巴地想着怎麼開口,那廂荀鈺已經上前來,伸了手攙住她:「不舒服?」
岑黛立刻就不怵了,悶着腦袋點點頭:「剛剛有些頭暈目眩,現下已經好多了。」
荀鈺道:「如此。若是忙完了,便回家罷。」
岑黛又是一激靈,連忙說:「回家,我們這就回去!」
一旁的衛祁終於回了神,忙拱手行禮。
這廂荀鈺扶着岑黛行至門前時,忽地停住了腳步,神色如常地瞥了衛祁一眼:「不知衛校尉明日是否有空,本官有事相商。」
衛祁表情一僵,愈發覺得自己正在被穿小鞋的路上一去不復返。
他瞪着眼睛看向岑黛,見她並沒有任何阻止的打算,扯了扯嘴角:「首輔大人下朝後,儘管托人前去北鎮撫司尋末將便是。」
荀鈺頷首應聲,攜着目光狐疑的岑黛離開了茶間。
待行過一段距離之後,岑黛這才試探着小聲開了口:「衛校尉只是扶了我一把,真的。」
荀鈺轉過眸子瞥她一眼,音色如常:「知道,我看得見。」
岑黛一哽,心下總算是鬆了口氣,抱緊了他的手臂:「我還以為師兄是又醋了呢。」
荀鈺心裏好笑,由着她抱着自己的胳膊鬆氣:「雀兒難道不曾從書中學到過一句『宰相肚裏能撐船』麼,不過攙了一手,我並非容忍不下。」
岑黛翻了個白眼,揚眉嗤笑道:「嘁,瞧瞧這話,說的和真的一樣呢。」
嘴上雖是這般說了,岑黛心下卻已經信了他的話。
一行人出了小棧,岑黛邊借着荀鈺的力道踩上車轅,邊問:「不知師兄明日要尋衛校尉做什麼?」
荀鈺跟着進了車廂:「有一些打算,想借着北鎮撫司的手段完成。」
他抬眸看向岑黛:「與你前些時候同我提到的事宜有關。」
岑黛眨了眨眼,忙問:「師兄想如何做?」
荀鈺眸中沉靜:「將計就計,引蛇出洞,一網打盡。」
他繼續道:「我已經讓阿慎開始四處走動佈局了。按着雀兒前些時候指明的局勢,如今榮國公的大部分注意力應當都在身中南柯毒的陛下身上,阿慎如今沉寂已久,正好可以在他的視線之外做手腳。」
荀鈺沉吟道:「榮國公謹慎至極,如泥鰍一般難以逮住,我們唯一的機會,便是在他疏忽大意的時候下手。既然局勢於楊家已經隱隱不利,我倒不如在此刻保存實力,待已經鬆懈下來的榮國公與莊家主相爭時,好生做一回得利的漁翁。」
榮國公貪婪且自私,而莊家主也一樣。
這二人唯獨只可能在面對同一個強敵——璟帝——時才會有聯手的機會。若是失去了這個共同的威脅,這兩人立刻便要為了有限的利益而展開爭奪。
畢竟這大越江山只有這麼多,若是其中一個要多分去一些,另外一個勢必就要少吞一些。依着榮國公和莊家主那兩個貪心不足的性子,必定不會容忍另外一個人分去自己的利益。
岑黛一愣,忽而發覺荀鈺這般的打算,竟然與前世的榮國公的所作所為大致相同。這便是他說過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岑黛只怔了片刻便回了神,蹙眉接話:「師兄的打算固然可取,但真要實施起來卻並不容易。且先不說邢參將是否能夠完全避開榮國公與莊家主的耳目行事,只說師兄想要悄然保存實力這一條,這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動作,未必能夠瞞得住慎重至極的榮國公。」
她繼續道:「如今楊家一黨值得他警醒的幾位人物,無非就是舅舅、母親、表兄和你,想叫他疏忽大意地遺忘掉你、轉而去同莊家主狗咬狗,不容易。」
岑黛蹙緊了眉:「如今舅舅重病未愈,母親和表兄卻仍舊未能發覺毒物流進宮苑中的途徑,可見榮國公在宮廷勢力上佔據上風。他花了十多年的功夫佈局、布下耳目,我們若是做出了什麼異動,很難瞞住他。」
荀鈺揉了揉她的腦袋,不慌不忙:「是,於宮廷勢力這一方面,如今陛下倒下了,也就代表着我們落入了下風>
他眼裏笑意閃過:「不是還有雀兒麼?」
岑黛揚眉:>
荀鈺道:「你與衛祁合謀這麼久,難不成半分有用的東西也不曾打探出來?」
思及那位被衛祁揪出來的御膳房宮人,岑黛抿了抿唇:「的確有一些難得的收穫。」
荀鈺眼中愈發平靜:「那便夠了。榮國公看不見阿慎,看不見你……這些種種加起來,已經夠他小小地栽一個跟頭。」
&於我……如今朝野之上有我與太子殿下撐着,楊家同黨暫時不會落於下風;而南境軍中,也有邢家兵馬抵禦異族外敵。你看,其實榮國公並未在各個方面都佔據了絕對的優勢,縱然他佈局了十多年,可陛下也為了穩住楊家江山付出了十數年的辛勞。」
&們還沒有輸,不過只是那麼一丁點的劣勢,未必不能在最後關頭扭轉回來。」荀鈺眼中暗光微閃:
&是再能夠在宮廷之中找尋到一個契機、而後慢慢清除出榮國公的耳目,爭奪回宮廷勢力中的優勢……我未必不能在榮國公面前使出一招瞞天過海。」
岑黛快速地辨明局勢,又問:「那舅舅呢?榮國公心頭最忌憚的,依舊還是舅舅。他若是不能從舅舅身上抽出注意力,根本不可能鬆懈下來,更別提忽視師兄、與莊家主爭奪利益了。」
她可還記得,在前世,璟帝倒在荀鈺前面。
荀鈺方才那個「將計就計」的打算的所有前提,就是榮國公已經戰勝了璟帝。
只有少了璟帝這個心頭大患,榮國公才能在鬆了口氣以及狂喜的同時逐漸鬆懈,而後才能疏忽大意、才能讓荀鈺的「瞞天過海、保存實力」達到預想的效果。
可唯獨只有璟帝完全倒下,才能夠讓榮國公放下心頭大患、開始逐漸鬆懈。
岑黛默了默。
那所謂的完全倒下,不就等同於斷氣喪命了麼?
她攥緊了袖角。
荀鈺輕輕握住她的手:「所以,我才打算借你手下的衛祁一用。」
岑黛微愕地看着他:「師兄竟然已經全部打算好了?」
荀鈺自若道:「之前沉寂了那麼些時日,總不能什麼也不干。」
荀鈺稍稍擰眉:「只不過如今在宮闈之中,我們處於劣勢。想要瞞天過海、想要保全住陛下,都差一個扭轉宮闈劣勢的契機。若是能夠掌握住那個契機,未來在各處我們都能輕鬆不少。」
岑黛捏了捏眉心:「再慢慢尋找罷,我們還沒有輸,尚還能夠改變許多東西。」
荀鈺瞧見她蹙緊的眉心,皺眉道:「莫要多想,過幾日若有空暇,我陪你尋府醫好生把脈看診,你近日的精氣神並不大好。」
岑黛笑得眉眼彎彎,緩緩靠着荀鈺的手臂,闔上眼睛懶洋洋道:「哪裏能夠不多想,難道全部都得靠着師兄麼?」
荀鈺伸手虛虛攬着她:「有何不可。」
岑黛好奇揚眉,眸子裏亮晶晶的:「難道不需要我從旁做什麼?」
荀鈺睨她一眼:「你只需要安安全全地站在原地便足夠了。」
他溫聲道:「你是一盞指路的明燈,只需要替我照亮整盤棋局,我便不會走錯。」
岑黛臉頰微紅,笑道:「不會走錯,也不會輸嗎?」
荀鈺道:「不是不會輸,而是不能輸。」
因為身後是他僅剩下的私心,故而他不能輸。
岑黛彎了彎唇角,重新閉上眼:「我相信師兄,不能輸。」
若是輸了,她未必還能有下一個重生的三年。
——
回府之後,岑黛仔細地同荀鈺講述了衛祁探查出來的舉止有異的御膳房宮人,而後就被荀鈺再三勒令着早早睡下了。
翌日,岑黛早睡早起自是滿身舒坦。
何媽媽在前一日得了荀鈺囑咐,現如今不敢再讓她多勞心觸及院中庶務,早早地就幫着將一些不緊要的繁瑣事宜先一步處理乾淨了。
岑黛一身輕鬆,從邢氏院中請安回來後,便領着冬葵在庭院裏侍弄花草,順便不動聲色地談及宮中傳來的動靜。
衛祁再度借着路子將消息送入荀府。那位得到了北鎮撫司一眾耳目「重點關照」的宮人在半夜果真再次起身出恭,末了,竟是抄着小道前去了高盛的歇腳處。
衛祁心中謹記着岑黛不可打草驚蛇的囑咐,眼看那宮人是個練家子,便不敢跟得太近去探查個究竟,只敢藏匿在不遠處觀察異動。
雖然衛祁不曾探聽到多少具體的內容,但好歹是抓住了那人切切實實的馬腳。
岑黛一心盤算着大局,只吩咐衛祁緊緊盯着那人的動靜,並不打算立即動手做什麼。
至於那兩次被人溜進臥房的高盛……岑黛到底還是小心謹慎地留了個心眼。
她並不是經歷了那場奪嫡之爭的豫安,與高盛並沒有所謂的同甘共苦的「患難真情」。是以,她在提防戒備起高盛這個璟帝這個心腹內監時,絲毫沒有心理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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