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尚且還有些拘束,尋了院中的石椅坐下,冬葵適時上了茶。一筆閣 www.yibige.com
因着周遭好歹還有棲梧園的婆子丫鬟侍立着,是以楊承君只是不適應了一陣子便恢復了表情,思及岑黛在信箋中的嚴肅語氣,皺眉問:「宓陽今日……」
岑黛肅了眉目,先同身旁李素茹對了個顏色,而後才看向楊承君,沉聲道:「是關於疫病一事。」
身側李素茹將藥典呈上:「殿下請看。」
岑黛抿唇,將空間留予身側二人交談。
隨着李素茹一一講解往事範例,楊承君眼中眸光愈發凝重。
他心思也算縝密,在聽聞李素茹講完了兩次事例的相似之處之後,並沒有貿然欣喜,而是先考慮了可行性。
&就是說……若是這次的疫病與當年的那次災難是事出同因,那麼想要救人,只能先踏入西南沼澤地尋找藥草?」楊承君沉吟。
李素茹眸光複雜,輕輕頷首:「那藥草生長在毒瘴腹地,想要取藥,必須得冒險深入。」
可是深入毒瘴就意味了必定會感染疫病,面對那樣兇狠的病症,誰敢進去送命?
&有人會去的。」似是看出了兩個小姑娘的猶豫,楊承君垂下眼瞼,篤定道:「若是醫者不敢去,那就本宮去。」
李素茹驚詫地望向他。
楊承君抿了抿唇,神色堅定:「為君之道,就是要護佑百姓。且那毒瘴雖然厲害,但只要能夠儘快尋到藥草,一樣可以安然無恙。」
李素茹垂眼,攥緊了裙擺:「殿下大義。」
岑黛卻是表情如常,淡聲:「表兄身為儲君,舅舅了不會由着你奔赴險境。」
她將事情看得分明,隨意將事情挑明:「西南諸省早已淪陷,表兄就算去了,也不大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內到達山谷腹地。雖說病患一般活不過三日,但也有體質強悍些的能夠多熬一些日子。毒瘴對於已經患病的人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舅舅應當會讓病患前去。」
岑黛撐着下巴:「不過這些暫且可以不論,安排都是上面的人定的,我們現在怎麼設想都沒用。話說回來,表兄果真已經下好決心,要依着這藥典上的記載去尋找藥草了麼?」
楊承君頷首:>
李素茹咬了咬下唇,蹙眉道:「可萬一這次的疫病與藥典記載的不同,若是沒有藥草或是藥草根本無用……」
楊承君對上她的眸子,音色平緩:「那也得去找,這是最後的辦法,無論有沒有作用,都得去找。」
他眯眼:「總歸情況已經不會比現在更差了,若是真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那罪責自有本宮來承擔。」
李素茹吶吶。
當朝太子的為人,果真如岑黛早前說的那樣。
她表情逐漸鬆緩下來,聲音細微如蚊聲:「臣女相信殿下。」
楊承君心事重重,似乎並未聽清,因着時間緊迫,他倉促起身,朝着兩個小姑娘拱了拱手:「多謝宓陽和李小姐告知這藥典,我立刻回宮將消息告知父皇,只願能夠少拖一日就少拖一日。」
他頓了頓,看向手中頗具分量的書冊:「這藥典……」
李素茹起身,垂首恭聲:「殿下拿去罷,想來太醫院眾人現在十分需要此物。這藥典乃是臣女外祖父贈予,臣女母家早已無人學醫,傳承中斷,不必顧忌這藥典外傳給他人。只願殿下好生保存,待此間事了,再還予臣女便是。」
楊承君心下實打實地感激,又拱手一禮:「多謝。」
說罷同岑黛點了點頭,先行出了園子。
目送那道明黃身影離去,岑黛緩緩舒了口氣:「只願那藥典真的能夠有用。」
她心裏其實是有些底氣的。
前世這場疫病並未給京城帶來太大的影響,至少她在長公主府並未瞧見豫安擔憂太久。想來前世也是儘快地找到了解決之法,至於那個法子麼……
岑黛靜靜看向一旁的李素茹,思及她前世之所以能夠以區區禮部尚書嫡女的身份快速坐穩了太子妃的位置,想來前世也是因着呈上了藥典,璟帝感念所致。
楊承君走後,李素茹也沒再多留,同岑黛說了些話,便惴惴不安地告辭歸家了。
岑黛一路禮送她出府,回頭就被豫安叫進了京華園。
&陽今個兒這是在做什麼?」豫安皺緊了眉,將嬌嬌軟軟的小姑娘攬進懷裏來,溫聲:「平常可不見你這般出格過。」
岑黛窩在母親懷裏,腦袋靠着豫安的手臂,理了理思緒,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總歸這消息最遲明日就會傳出來,她早說晚說都得說。
豫安聽着她音色平淡地敘述,目光愈發複雜。
這群孩子,他們怎麼敢……
朝堂上的那群老狐狸都不敢輕易下結論的事情,偏生這群小年輕初生牛犢,硬着頭皮就直接去幹了,分毫後果也不計較。
可後來想了想,或許前朝的那些老狐狸們就是缺少這一份說做就做的果決和勇氣罷。活得久了,難免謹慎,做起事來畏手畏腳,反而沒有這群孩子們果敢。
她忽然想起了那個飽受璟帝賞識的荀鈺。雖然年輕,但是手段狠絕,那為人處事的魄力和果斷的確是耀眼得很。
如今的大越朝,的的確確是缺少這樣的年輕血液了。
豫安想通了這一遭,將嘴裏的驚駭咽了下去。她輕輕撫着小姑娘的軟發,發覺了岑黛面上的疲憊。今日費心無比地來回奔波安排,還耽擱了午睡,想來小姑娘現在是困極了。
豫安心裏一陣柔軟,抱緊了岑黛,輕聲道:「為娘的乖宓陽,睡罷。」
一切果真未出乎岑黛預料,璟帝的旨意同昨日的一樣,下來得很快。
如今朝中都憂心疫病一事,災區亡者愈來愈多,如今能夠在一片絕望中得到這麼一線希望,璟帝自然要緊緊抓牢。
楊承君午後剛剛遞交了藥典,而後璟帝便傳召了太醫院院首,幾人一合計,決定孤注一擲,趕在黃昏之前頒佈了急令。
令書一路通過三省,快速向下發佈。
黃昏前又是一波禁軍穿城而過。只是這回主要負責監督和分配的不再是內閣眾人了,而是當朝太子楊承君。
黃昏時,岑黛坐在閨房中,瞧着金玉鳥籠中的牆頭草在暖光中梳理羽毛,低低嘆了一口氣。
她有一種冥冥的預感,楊承君和荀鈺的針鋒,或許從今日就要開始了。
身側冬葵端了甜湯上到近前來,笑瞥了籠中八哥一眼,好奇問道:「牆頭草的羽翼豐滿了,郡主不打算給它剪了麼?」
&了作甚?」岑黛眸中波光流轉:「只有飛起來了,才能看到更多的東西。」
冬葵抿着嘴笑了笑:「飛?郡主難道還想散養這牆頭草不成?不怕它一朝脫了籠子,就飛遠了再也不回來了?」
岑黛搖頭,緩緩伸了手指伸進籠中。
灰羽八哥踱了踱步,歪了腦袋看她,又垂下頭,輕輕蹭了蹭那根玉白蔥指。
完全沒了當初在東宮初見時的兇悍模樣。
岑黛輕笑:「由着它飛。除了我這處,還有哪裏能給它這樣舒心的生活?」
她撓了撓小八哥,輕聲道:「乖乖牆頭草,你也是金絲雀呀。」
——
黃昏的微光傾撒在宮城中的白玉石階上,斑駁卻溫暖。
大火燃燒一般的濃烈顏色鋪滿了半邊天空,如同迴光返照時的垂暮老者,又如同明日光芒萬丈的朝陽初升。
一身朱紅官服的荀鈺立在百重階梯之上,遙望天邊的火燒雲,眉目冷淡。
暖黃的陽光描摹着他如謫仙般清雋的眉眼,給他帶來了一剎那的煙火氣。
&鈺。」
身後有老者輕喚。
荀鈺轉過頭來,瞧見了朱紅羅衣的老者負手而來,行禮淡聲:「祖父。」
荀閣老隨意點點頭,伸手托起他,同他站在一處遙望天邊雲彩:「太子殿下領命出宮了。」
荀鈺垂下眼瞼,看向身前的浩瀚宮殿群,沒有應聲。
&下一番努力沒有白費,竟然真的尋到了那麼一個法子。」荀閣老輕嘆一聲,看向身旁光風霽月的青年,目光平淡:「方才那令書傳下的時候,你反應倒是快,立刻將文書傳下三省。」
荀鈺並不看他,淡聲:「那是唯一一個法子,早些頒佈下去,便能多救一些人。」
荀閣老笑了笑,轉回頭繼續望天:「這兩日,朝中多少人說你冷血無情。方才內閣中還有些人,稱讚太子殿下仁慈。」
荀鈺抿了抿唇。
&果真就冷血無情麼?你就不仁慈?」荀閣老輕聲道:「當初那些價值千金的畫卷,你不計報酬地贈出去,用來救濟他人。當時別人說你仁慈,這時候卻說你冷血了。」
&父。」荀鈺突然喚了聲,似是不想他繼續說下去了。
荀閣老輕嘆一聲,眉眼間似乎陡然蒼老了幾分:「鈺兒啊,你如何看待那位儲君?」
荀鈺音色未變:「很好。」
荀閣老憐憫地看向他:「可他今日在朝上卻故意與你衝突。陛下想讓你做太子殿下的臣,所有人都想,祖父……也想。」
&是,」他拍了拍孫子的寬闊肩膀,似是想要提醒荀鈺其上背負了整個家族興衰的責任:「可是,就太子殿下近日的態度,他似乎並沒有將你看做自己的臣。」
荀鈺默了默。
荀閣老收回手,負手而立,嘆道:「荀家向來忠誠於皇室,如今儲君雖不喜你,然陛下卻仍舊對你賞識。這般矛盾的局勢下,未來的路難走得很,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你要如何走?荀家要如何走?」
荀鈺閉了閉眼,心下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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