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老太君回過神來,頓時就坐不住了:「不行,可不行了!我岑家的孩子哪有不在自家私塾里上學的道理?怎麼,老三媳婦是瞧不起我岑家不成?」
豫安輕輕握着岑黛的小手,並不急着回話。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底下許氏打量着幾人的臉色,也跟着擺出了不贊同的表情,苦口婆心勸道:「弟妹這是什麼意思?這燕京里稍大些的氏族貴門,哪個不是將幼子放到自家塾里教養的?五丫頭如今才十三歲,不去私塾還能去哪裏?這消息若是放出去了,指不定外頭要怎麼說咱們岑家呢!」
聽她提及了面子問題,岑老太君更黑了一分臉色:「可不是?如今不過只是因着落了一次水,五丫頭便要離了私塾單獨出去讀書,讓外人聽見了該如何想我們岑家?這事不行,老身不同意!」
直到這婆媳兩個都說完了,豫安才笑着開了口:「媳婦也是無奈之舉,兩房的府邸隔得這樣遠,若是哪一日宓陽再在國公府里出了什麼事,媳婦可放不下心。」
她望向岑老太君,眸中笑意更深:「宓陽的舅舅向來寵愛她,昨日午後聽見消息還特地打發了宮人過來問候。幸而這次宓陽還算安好,只怕若是還有下次,想來她舅舅可不會輕易放下心罷?」
榮華堂里攸地安靜了下來。
岑黛的舅舅,越璟帝?
岑老太君的眼皮子跳了跳。
縱然她再怎麼不喜豫安母女,但是對於這兩人身後站着的那一位,她可是一直是心存忌憚的。
這岑府後院的事兒,沒人比她更清楚。幾個小姑娘都長大了,相處時難免會生出些許不痛快。
老太君沒那心力,更沒那想法去特特護住一個五孫女,如今聽出了豫安話中隱晦的威脅,只得忍下氣。
她表情僵硬,一時覺得腦仁生疼,只得不耐煩揮揮手,氣急敗壞道:「行了行了,便叫五丫頭離了私塾罷!」
自家這三個孫女兒,真真是一個比一個不讓她省心,各個都過來氣自己!當真了欠了她們的!
下首許氏捏緊了手中茶盞,勉強笑了幾聲:「成,媳婦晚些時候就命人去同私塾夫子交代。」
話音剛落,榮華堂外忽然傳來婆子小廝的驚喜呼喝聲。
心裏憋着氣的老太君皺緊了眉頭,表情更難看了幾分:「這外頭鬧騰個什麼呢,啊?大清早吵吵嚷嚷的。」
幾個婆子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喜不自勝:「老太君!夫人!國公爺帶着公子回來了!」
偌大的岑家只有一個公子,岑駱舟。
老太君眉頭皺得更深了:「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她都快要忘了那個無父無母的孩子了。雖說是唯一的岑府嫡子,可是到底不是她親生的血脈後輩,也就一直不曾上過心。
底下那小廝忙不迭回答,樂呵呵地直笑:「是公子!公子得了左都御史賞識,如今左都御史大人的消息傳過來,說是要將公子帶到身邊教導,國公爺都叫大傢伙去前廳慶賀哩!」
霎時間岑老太君和許氏就變了臉色,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大房的那個小子,竟走了這麼大的運?
婆媳二人對了對眼色,當下就將方才幾個小姑娘的糟心事給拋到腦後。岑老太君借了身旁婆子的攙扶起身,鐵青着臉拄着拐杖出了榮華堂,眸色複雜:「去前堂!」
豫安抿了抿唇,也跟着站起身來。岑駱舟?那個昨日救了宓陽的孩子?
身邊岑黛卻是微微垂着腦袋,長睫遮住了眸底暗色。依照前世的軌跡,岑駱舟在岑家的地位變化,似乎的確就是在這一陣子。
一群人心思各異,浩浩蕩蕩地趕往前廳,還未入門就聽見榮國公爽朗的大笑。
岑黛輕輕抬眼,依稀瞥見大廳里站了兩道瘦高身影。
一人高大富態,着深紅官服,是她的二伯父,榮國公。另一人穿着靛藍色錦衣,身姿挺拔,安安靜靜地聽榮國公說着什麼。
岑老太君領着許氏先一步踏進大廳,眸光複雜地打量了那冷麵青年一眼,笑道:「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這樣喜慶?」
榮國公給老太君拱手行了一禮,笑意明顯:「是駱舟,他前兒個寫了篇《諫監察書》,給了私塾夫子看,這不,一下子在學子圈裏出了名,左都御史看了直說好!」
面色紅潤音色洪亮,看上去真的是高興滿意到了極致。
那勞什子的學子圈老太君並不熟悉,一時心裏不舒坦,只能酸溜溜的笑:「哎喲,是從咱家私塾里出去的?老身在這後宅里呆了許久,怎的不見姐兒們提起過?」
榮國公這就不認同了,收了笑認真同老太君解釋:「姐兒是姐兒,哥兒是哥兒,平日裏都是分開學習的。這學的東西都不盡相同,姐兒們怎會知道駱舟這件事?」
他又提到:「昨日下午荀家大公子曾來過府上,就是被左都御史托着來送回信的。母親可還記得?」
岑老太君恍惚憶起昨日下人的來報,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呀,這可真真是好啊,大哥兒出息了哩。」
岑黛一邊聽着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一邊輕輕抬眼,不動聲色地打量榮國公身邊的挺拔青年。
那青年低着頭,仿佛此時榮國公和岑老太君討論的人並不是他一般。嘴唇抿起,眉頭微皺,看上去性子有些冷硬,似乎不是個好相處的。
她正胡思亂想想着,對面的岑駱舟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抬起頭,明晃晃地對上了她的目光。
一瞬間的驚詫之後,岑黛眨了眨眼,立刻回過神來。先是眉眼彎彎,朝着他擺出一個善意的笑容來,而後就老老實實地低頭,去看自己裙擺下的腳尖兒了。
岑駱舟抿了抿唇,攏在長袖裏的手指微動。
他認得岑黛。昨日他從湖裏把這丫頭救上來的時候,曾好好地打量過那張臉。比起當時濕透的蒼白,此刻的岑黛無意是健康許多的。
老太君強撐着笑臉坐在上首,偏生她身邊的榮國公卻像是什麼也不曾注意到似的,面上仍舊是爽朗笑意不減:
「咱家現在可有了底氣了!往常外頭說起世家的公子才子,都只提那荀家大公子,這下可要多添一個岑家大公子的名號,着實是痛快!」
他笑眯眯地轉過頭,卻發覺岑駱舟正在盯着那一群姑娘家看,於是也跟着瞥過去,愣了愣:「五丫頭?」
岑黛站出來,乖巧行禮:「伯父好。」
榮國公笑笑:「五丫頭也好。」
他轉過頭,看向站在許氏身邊的豫安,又是明顯一愣。繼而想起昨日私塾里的事,笑意散了些,關切問道:「倒是難得看見弟妹過來,可是五丫頭哪裏不妥當?」
思來想去,除卻一個岑黛,他實在想不出這位三弟妹還能抱着什麼目的過來請安。
豫安聽出了他話里的謹慎和些許擔憂,當即面色稍霽:「多謝伯兄關懷,宓陽只是着了涼,並無大礙。弟妹今日過來,只是想將宓陽從私塾裏帶出去。」
榮國公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笑着輕咳了聲:「弟妹自己心裏有打算就好。」
岑老太君僵着臉坐在一旁,左看看這個,右看看那個,愈發覺得今日自己是撞了大凶。
家裏三個孫女兒不聽話也就算了,好歹都是自己的血脈,忍忍也就罷了。反倒是大房家的那岑駱舟,一時不察竟讓他飛上了枝頭,當真是膈應得很。
許氏侍立在她身邊,眼角餘光看清了岑老太君臉上愈來愈難看的顏色,心領神會地扯開嘴角:「老太太可是乏了?不若妾身扶您去休息片刻?」
榮國公看了眼岑老太君陰沉沉的臉色,想起平日裏她並不多待見岑駱舟,當即也就明白了什麼,起身拱手:「正好兒子身上還有些公務還未處理,就不叨擾母親歇息了。」
老太君強笑着點點頭。
榮國公理了理衣袍,徑直往廳外走去,在經過岑駱舟時停了停:「駱舟記得稍後整理些東西,午後我帶你去探望探望那位左都御史。」
岑駱舟垂頭:「是。」
豫安目送榮國公抬步遠去,下一刻牽着岑黛也出了前堂,岑駱舟跟着一道離開。剩下兩個姑娘看出了老太君正在窩火,同樣不敢多留。
直到大廳里只剩下婆媳兩人之後,岑老太君這才把快要笑僵了的臉垮下來。身旁許氏的表情也陰沉得很。
「你瞧瞧,」老太君手中拐杖用力戳了戳地,閉了眼沉聲道:「如今大房那個孩子可出息咯!估摸着從今日開始,老二就要把他帶到身邊,到外頭見世面去了。」
她眯開眼,斜睨着許氏的肚子:「縱然那孩子再怎麼好,說到底依舊不是二房的親兒子,你們房……」
岑老太君始終不滿意岑駱舟。那孩子的親生祖母是前榮國公的正經原配,根本不是她的親生孫子,是以怎麼看都不順眼。
岑駱舟越好越出息,她就跟着越惱怒越不痛快。
許氏輕撫腹部,情緒低迷:「兒媳這肚子……應當是生不出來了。那些妾室雖是還能生,可出來的都是閨女。」
「老太太,」她哭喪了臉,無措道:「難不成真是咱家裏中邪了?不然怎麼會一個兒子都沒有呢?」
「胡說八道!」岑老太君忽然截了話頭,冷着臉厲聲呵斥:「什麼中邪不中邪的,神神鬼鬼玄乎其玄的,盡在瞎說!」
老太君滿眼都是怒氣,恨恨地看着自己手裏已經攥得皺巴巴的衣擺,咬牙切齒:「如今四海皆平天下安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哪裏有什麼邪祟鬼怪?」
不知是對許氏說的,還是在勸服自己。
眼見老太君氣紅了臉,許氏立刻就不敢說話了,忙給她倒了一杯茶:「老太君快快潤潤喉嚨!是兒媳說錯話了,兒媳知錯!」
瞧着許氏畏縮的模樣,岑老太君舒了一口氣,到底還是收了臉上的怒容:「以後再在這府里提勞什子的中邪,老身絕不輕饒你!」
許氏一疊聲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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