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傲走過昌盛路的時候,恰好遇到了從青藤茶館裏走出來的納蘭。
「納蘭老大?」
「呦,陳小弟。」
納蘭還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笑眯眯地說:「不錯嘛,居然只是受了點皮外傷,看來那支興奮劑白送了。」
「別提了,內傷了都。」陳傲苦笑道:「剛才那個傢伙說小希有危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納蘭平淡道:「刺殺你的泰國殺手,是余洪泉通過雲南一個賭石佬請來的大佛。至於沐琰的人馬,則是一群在金三角討飯吃的雜牌僱傭兵。青狐狸為了占點先機,就和老王那個憨貨去暗殺那伙僱傭兵,結果被余洪泉的另一撥人給陰了,現在人
在密碼酒吧那邊被人圍攻着,估計撐不了多久咯。」
「那個笨蛋!」
陳傲啐了一口,作勢要走,結果被納蘭拽了回來:「陳小子,你想清楚了,境外僱傭兵可不比青衣會那些小雜碎,他們可不會介意當街摟火。」
「那又怎麼樣?」
納蘭眼神一寒,沉身道:「你和青狐狸才認識多久?不就是幾個月的淺薄交情,犯得着你拿命去拼麼?說實話現在你這條小命不賤了,反而有些金貴,打熬那麼十幾二十年,你未必比你那個稍成氣候的老子差,別人恨都恨不來的榮華富貴,就這麼隨意地扔了,你捨得?」
陳傲掙脫開納蘭的手,一反常態的冷靜:「老大,今天你有點囉嗦了。」
納蘭聳了聳肩:「我不想看到無意義的犧牲。」
「那是因為你已經看過太多以至於都麻木了,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不管對待什麼東西——哪怕是最寶貴的人命,都顯得無比的冷漠。」
陳傲頓了頓,錘着自己的心口,滿臉嚴肅道:「但我和你不一樣,我只是一個殺完人會害怕到手腳發軟的廢柴,廢柴是永遠也做不到心堅似鐵的,所以不管我和那個傢伙之間的感情有多淺薄,我都必須過去,這是作為一個爺們,作為他的兄弟,最起碼要有的擔當!」
「爺們嗎?呵,真有意思……」納蘭意味深長地笑笑,擺了擺手,說:「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好再攔你,要去就去吧。」
「謝啦,老大!回頭買兩打黑啤孝敬你老人家!」
「別忘了就好。」
看着陳傲漸行漸遠的背影,納蘭站在原地,笑容顯得越發的妖異。
「有時候挺羨慕這些年輕人的,做事都不經腦子,也懶得去權衡利弊,只要覺得路子是對的就會義無反顧地衝下去,多豪邁的年少輕狂呀……」
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出茶館的老闆站到納蘭身邊,感慨到:「才不像你這種一隻腳踩進棺材的老傢伙,看着就沒半點意思,暮氣沉沉的。」
納蘭眯起眼睛,扭頭望向這個不知死活敢拿他開刷的傢伙,淡然道:「你以為你很活潑?」
老闆毫不畏懼地一瞪眼:「比你強!」
「好,既然如此待會拉你一起去跳淮江。」
「別扯這些,多不厚道?話說這麼一株好苗子落在你手裏,真糟蹋。」
「難道交給你這個死不正經就有出息了?」
「總比做第二個陳無雙要好些。」
「別說他了,說你吧,真不去見那隻小狐狸一面?」
「不見,沒意思。」
「頑固。」
「隨你怎麼說,爺不在乎。」
「呵,等什麼時候你在乎了,又或者算錯了,我陪你喝酒。」
……
如果非要找個詞形容洛小希現在的處境,那麼沒有什麼比」山窮水盡」這四個字更加合適的了。
打空了三個彈匣,共計用了三十發7n14狙擊彈,那堵本就不厚的水泥牆終於被打出一個僅容一人穿過的圓型窟窿。
然而沒等洛小希竊喜,幾發盲射的手槍子彈就從那個剛剛打穿的窟窿里射出,大多都落空,只有一發子彈準確地命中了王鐵軍的小腿。
老王同志也是殺紅眼了,咬牙忍着劇痛快速轉身,端起85微沖對着那個窟窿就是一通狂掃,洛小希反應同樣不慢,摸出女神瞬間甩開,當作飛刀一般直線甩了出去。約莫是他們的強烈反擊起了作用,牆壁外的敵人頓時熄了火。
王鐵軍貼着牆根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他把85沖和一把俗稱「大白狗腿」的kukri軍刀一併扔給洛小希,笑臉依舊:「還剩五發子彈……換人,這次我掩護。」
洛小希沉默了,呆呆地看着負傷狼狽的王鐵軍,一雙漂亮的桃花眸里水波不興。
他其實利用自己驚人的彈跳力可以突殺出去,但未必能躲開所有的子彈,他也沒有把握能在中彈負傷的情況下,宰掉那幾個經驗老道的僱傭兵。
兩個選擇,一是他一人突圍,但可能會導致全軍覆沒。二是只犧牲王鐵軍一人,當作掩體吸引火力,他有百分百的把握全殲敵人。
抉擇艱難。
洛小希深吸了一口氣,似乎終於是下定了決心。
「大軍子,還記得當初認識陸傻蛋的時候,他說過那一句話嗎?」
王鐵軍斂起笑容,聲音變得陰冷:「忘了。」
「不,你沒忘。」洛小希淡然笑道:「怎麼可能會忘記呢?這麼多年生死與共,早就刻進骨子裏了。」
「老狐狸……」
王鐵軍哽咽了,這個堂堂七尺之軀的錚錚鐵骨男兒此刻居然淚流滿面!
他當然沒忘,那可是當初他們三人相互立下的誓言,這麼多年了,從未打破過——
只要你還喘着那麼一口氣,老子就不會扔下你不管!
「我呀,這輩子活得挺累的,跌跌撞撞一路走過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追求些什麼東西了……這樣也好,起碼還能對自己說一句問心無愧不是嗎?」
洛小希笑容燦爛:
「那麼,再見。」
……
陳傲飛奔進小巷的時候,恰好看到一道黑影從拐角處衝出,一步蹬牆躍到空中,整個人如同弦月彎曲,穿透了一面迎面射來的彈幕,靈巧地落在那幾個僱傭兵跟前。
那雙泛着酒紅色光芒的眸子裏折射出的,是陳傲從未見過的磅礴殺意,決然得就像要拽着整個世界陪葬。
銀白的刀光划過,鮮血如泉噴涌。
陳傲瞳孔瞬間變作一片幽碧,強行再度暴走提刀衝鋒。
黑影終究沒有躲開所有的子彈,一頭受傷地狐狸不足為懼,先前的氣勢一泄千里,每快就被那個僱傭兵頭子一腳踹到牆上,用烏茲衝鋒槍抵着腦袋,只要扳機扣下,一朵燦爛的血花就會綻放在他身後的牆壁上。
他眼眸里的熠熠光芒開始黯淡下去。
但注意力被引開的僱傭兵們並沒有發現,漆黑昏暗的小巷裏,騰起了另一團幽綠的光芒。
陳傲已經悄無聲息地貼近了一名僱傭兵的後背,一手拿着虎牙遞出,一手伸向僱傭兵端槍的右手。
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就連呼吸聲都被壓抑在了人耳難以聽聞的範圍內。
經驗豐富的僱傭兵頭子老雷終究還是察覺到了什麼,然而甚至沒有留給他扭頭的時間,鋒利的刀刃已經扎入了那個倒霉僱傭兵的體內,又迅速拔出,倒鈎撕裂肉體的聲音尚未傳出,便被一陣密集的槍聲所掩蓋。
槍口所指的兩個僱傭兵頓時被子彈打成了篩子,倒在了血泊中。陳傲把懷裏的屍體往前一推,側向蹬牆跳起,動作不如洛小希那般靈動,卻更為迅捷,一個貼着牆壁站立的僱傭兵尚未來得及調整槍口,就被一刀抹開了脖子。
落地後陳傲順勢一滾,躲開一排胡亂掃射而來的,蹲身翻滾的時候同時把虎牙遞出,把一個僱傭兵的左小腿直接削掉,趁着他失去平衡伏身的瞬間,又閃電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稍一發力,頸骨直接折斷。
近身搏鬥,尤其是在小巷胡同這種狹窄的環境,端槍的一旦被拎刀子的給黏上,那就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
頭目老雷不愧是在北極狐僱傭兵團混過的,臨危不亂,一手握槍瞄準一手掏出了一把巴克110,正手握刀甩開,作防禦狀。
然而陳傲的反應速度對於常人而言實在過於迅捷,烏茲的槍口尚未挪動到他身上,他就已經起身用肩膀架開了老雷握槍的左手,同時豎起虎牙擋下巴克折刀的斬擊,隨後接上一記迅猛而剛烈的膝撞,直接把這個經驗老道的僱傭兵給頂出了翔,最後奪下那把烏茲,調到自動擋扣下扳機,把彈匣里的所有子彈全部傾瀉到了老雷的腦袋上。
或許玩槍自己玩不過這幫在金三角上竄下跳的毛猴子,但論到貼身肉搏,陳傲這個剛把巴裕幹掉的狠犢子絕對是碾壓性的優勢。
也幸虧剛才洛小希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不然陳傲早就在衝鋒的過程中就被射成了篩子。
陳傲蹲下來,用手捂住洛小希胸口上那個觸目驚心的傷口,柔聲問道:
「小希君,你說這次我可以打幾分?」
洛小希吐出一口鮮血,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及格了吶……nice……」
「才及格?來之前我可是把一個泰國殺手給幹掉了耶,好歹給個九十分啥的吧?」
「是是,直接給滿分你啦……反正我都要死了……真是困……稍微讓我睡一下吧……」
「別鬧,也別睡,一閉眼就睜不開了。」
「傻瓜……最近的醫院也有很遠呢……等你把我背過去……我早就死翹翹了啦……」
「那就把你這個笨蛋抱過去。」
「啊……嘞……」
陳傲沒有再說話,輕輕把渾身染血的洛小希抱起來,踉踉蹌蹌地向巷子外走去。
興奮劑的藥效已經過了,加上暴走過後帶來的虛弱,他的視線都已經變得模糊,肩膀和掌心的傷口更是火辣辣地刺痛,每走一步都像在壓榨着肌肉的最後一絲力量。
不過他還是固執地走着,緊咬牙關,向着昏暗小巷外的闌珊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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