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
看着京城來的人把省委秘書長賀嘉慶從會議室帶走以後,省*書記曾華強略顯疲憊的說道。
按照以前的習慣,常委會散會後,一般都是曾華強率先大踏步離開會議室,然後是省*長趙國軍,接着是其他人員陸續離開。但今天曾華強宣佈散會後並沒有離開的意向,其他人員當然也不敢動,這種時候誰也不願意去觸霉頭。
這已經是蘇東省近日被京城來的人帶走的第二位常委了,常務副*省長錢建雲日前出席高峰經濟論壇時,被京城來的人直接從大會上帶走後就再也沒能回來。
也許是有所頓悟,曾華強略為思考之後,用犀利的眼神看了一眼趙國軍,接着似乎是無意識的掃了一眼省委副書記陳橋軒,然後毅然起身,大踏步走出了會議室。
看着曾華強的背影,省*長趙國軍心中產生出莫名的惆悵,似乎有兔死狐悲的感覺。這些年因為各自所處陣營的不同,導致政見各異,兩人明里暗裏鬥了好幾年。但趙國軍在大道上還是比較佩服曾華強的,對方的勤政風格以及一心為公的胸懷,趙國軍自嘆不如。
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兩人之間的博弈結果已經明朗,以曾華強為核心的派系不可避免的將付出慘痛的代價,但趙國軍可以非常明確的斷定,錢建雲和賀嘉慶兩人所牽涉到的事是沒有得到曾華強首肯的,曾華強至多是用人不察。
關於這一點,趙國軍即使是跟京城背後的人匯報時也是如此反應的,當然,這不能成為曾華強推卸責任的理由。
趙國軍同樣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陳橋軒後,然後離開了會議室,他也沒想到陳橋軒竟然會在關鍵時刻擺了曾華強一道。
曾華強回到辦公室後,秘書蔡立成留意到書記的臉色有些不同尋常,到了省*書記這個層面,早已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能力,今天這種情況在跟隨曾華強幾年的時間裏是很少發生的。
他知道肯定是那件事帶來的影響,但他一直都堅信自己的老闆肯定能夠渡過此次危機,他這種信心也不是盲目崇拜,而是建立在客觀的歷史數據上的。
幾年來,作為曾華強的專職秘書,他跟隨着曾華強共同走過了多少道坎,經歷過多少次大風大浪,他完全可以如數家珍。好幾次他感覺到已經山窮水盡的時候,曾華強總是能化被動為主動,從而扭轉乾坤,而且所採取的謀略都是正大光明的陽謀。
當然,象曾華強這種高度的人,早已經過了靠陰謀詭計斡旋的階段了,否則他也不可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蔡立成放下煙灰缸和茶杯後正準備轉身離開,曾華強指了指旁邊的沙發,說道:「立成,先別忙,咱倆坐下聊聊。」蔡立成心中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慌亂,他似乎可以猜測到曾華強要跟他談什麼,但他又不敢完全肯定,也期望不是真的。
「立成,跟了我幾年了?」待蔡立成坐在下來後,曾華強問道。
「書記,還差二個月就三年了」蔡立成鄭重的回答道。
曾華強接下來的話證實了蔡立成的猜想:「我可能很快就要離開蘇東省了,對於你的安排,想聽聽你的意見。有兩種選擇,第一種是去下面的縣裏任職,你這些年一直跟在我身邊,缺乏基層的經驗,如果要想往上走,這是你的必經之路。就算我不離開蘇東,也是計劃再過一二年就放你下去的。」
曾華強喝了口茶,繼續道:「第二種選擇是繼續跟着我,我可能會去其他省份任職,也有可能會去京城,現在還沒最終確定。」說完後,點了支煙,他知道蔡立成需要點時間消化。
聽曾華強講完後,蔡立成知道這次的危機是真的回天乏力了,他也沒再扭捏,這幾年跟着曾華強也受了不少他殺伐決斷性格的影響,而且他知道有些話由他說出來會更好:「書記,非常感謝您這幾年對我的教導與恩情,用再生父母來形容也不為過,如果沒有您的提拔,我現在可能還每天站在講台上教學。」
略微調整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從情感方面來談,我非常希望繼續跟隨您,您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哪怕做您一輩子秘書都可以。我現在單身一人,父母的身體和年齡都還不錯,沒有家庭的牽絆。但從理智方面來談,我知道如果繼續跟隨您,對您就是一種負擔……」
說到這裏,蔡立成的眼睛似乎感覺進了沙粒,很不舒服。
看着眼圈漸紅的蔡立成,曾華強知道他說的都是肺腑之言,自己的情緒似乎也受到了點影響,但他控制自己情感的能力顯然比蔡立成高得多。
站起來說道:「那就留在蘇東吧,具體去哪,在我正式離開前會確定下來,年輕人要振作點,日後有什麼事還是可以給我打電話的嘛。」
待蔡立成離開辦公室後,曾華強給京城去了個電話,就說了一句:「我去嶺西吧!」,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聲音:「老爺子讓我轉告你,你也不要有太大的思想包袱,來日方長!」。
掛了電話後,曾華強抬頭看了看牆上的字畫,「虛極靜篤」四大蒼勁有力的毛筆大字似乎在訴說着什麼。這幅書法是當初來蘇東省時,京城鼎鼎大名的書法大師馬榮昌送給他的。這四個出自老子的《道德經》第十六章, 原文為:「致虛極,守靜篤。」
其中「致虛極」,就是要做到空到極點,沒有一絲雜念與污染,空明一片,湛然朗朗。「守靜篤」講的是修煉功夫,要一心不亂、專一不二地「守」住心。
曾華強很喜歡這四個字的內涵,這麼多年來,也確實按此來要求自己的。但沒想到的是自己還是得面對今天的局面,雖然說不是自己直接造成的後果,但自己確實用人不察。
重新點了一支煙後,曾華強開始梳理這件事情的始末。
一個月前,剛通車一年的雲武高速發生高架坍塌事件,事發地點位於武寧市境內,事故造成五死十傷的嚴重後果。
雲武高速是省會雲龍市至武寧市的高速公路,是承載蘇東省經濟二次騰飛的重要橋樑,屬於蘇東省五年規劃內的十大工程之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通車剪綵的當天,不光省委省政府主要班子成員出席了,而且還邀請了京城的一位重量級老領導。
雖然當時為了配合蘇東省的整體戰略佈局,時間方面要求是稍微緊了點,但這絕對不能成為本次事故的理由。
事發後,項目總包方負責人曹宏遠被警方控制,發生這麼重大的事故,曹宏遠知道自己是在所難逃了,所以沒經過任何的強制手段,就把在承接此項工程中所涉及到的人和物全都交代了。
其中之一就是為了承接該項工程,給當時主管財政的副省長錢建雲小舅子的賬戶分三筆匯了八百多萬;另外,給時任武寧市*書記賀嘉慶以支助其兒子讀書的名義,往其兒子國外賬戶分三筆共匯了四百多萬。
賀嘉慶由武寧市委書記調任省委副秘書長,再升任省委秘書長,基本上都是曾華強直接出面周旋的結果,而錢建雲由副*省長升任常務並且進常委,背後隱隱約約也有曾華強的影子。
如果僅從個人的業務能力來說,這兩位都是非常不錯的人才,否則曾華強也不會不遺餘力的推他們一把。尤其是賀嘉慶,短短几年時間,武寧市的綜合實力已經由全省11個地級市中的第六位躍進到了第三位。
曾華強接到事故電話時,正在京城開會,掛完電話後,他便非常清楚的認識到了自己需要面對的局面,同時也意識到自己在蘇東的日子是到頭了。
全國封疆大吏的位置就那麼幾個,特別是蘇東省這種經濟強省,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日夜都盯着,稍微有絲毫破綻都會成為對手攻擊的目標,更何況是如此低級的嚴重錯誤!
曾華強不自覺的想起華山寺的住持年初對他說的一番話,當時住持分析了他的命盤後,另外又為他佔了一卦。
他到現在還清楚記得住持說的話:「從書記的命盤看來,今年處於第五個大運時間段中,雖然本段大運與命盤結合總體來說是命旺之勢,但今年的年柱與命主形成相剋之勢,對書記的運勢會有一定影響,尤其是進入四月份,月柱與年柱形成合力,擔心會有一劫。」
住持繼續指着卦象說道:「剛才所佔為《比》卦,三爻發動為變卦《蹇》卦。《比》卦上坎下坤,坤為地,坎為水,地上有水,地得水而柔,水得地為依附承載,意喻團隊成員相親相輔,但益者三友,損者三友,今年的劫數勢必與身邊人有關,需謹慎為之。而《蹇》卦引申為在前進的路上遇到險阻,前進不便,要先認清險境,千萬不能急躁冒進,進則有險。」
現在想來,住持已經跟自己說得比較直白了,但沒有引起自己的重視,確實大意了。
省委常委突然空出了兩個位置,給了太多人無限的瞎想空間,同時隨着事故追責的進一步深入,蘇東省的官場將不可避免的引來一場強勢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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