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窗外的緩慢地朝相反方向退去,莊嚴看着一望無盡的田野和房屋出神。
「噯,想什麼呢!?」坐在對面的崔偉楠伸手推了一把莊嚴:「從昨晚回來只有,你看起來就有些怪怪的。」
莊嚴猛地從思緒中抽離。
「沒什麼。」他說。
「哼。」崔偉楠冷笑道:「得了,瞞誰呢?咱們一起都待了整一年,你那點兒小心思能騙得了我?昨天是你未來大舅爺來找你對吧?」
莊嚴拿起桌上的礦泉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小口,不耐煩道:「老崔,你好歹是個排長,別那麼三八行不行?」
崔偉楠聽了有些不高興道:「得,不說就不說吧,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人看不上你。」
這話倒是沒大錯。
其實莊嚴心裏的確有事。
昨天下午,林建軍吧莊嚴帶去了高爾夫球場,在那裏他的朋友們打了一場,然後晚上去的是一家私人會所吃飯。
那頓飯自然是各種高級,就連牛肉都是從霓虹國空運過來,還有來自歐洲的藍龍蝦。
飯桌上,林建軍的一幫哥們自然是對莊嚴各種問。
言語之間態度還事客氣的,可有意無意間又似乎在各種暗示,說現在是市場經濟的年代,莊嚴應該離開部隊,投身商海云云。
反倒是林建軍到了晚上卻沒像在車身上那麼多話,而是默默地喝酒。
也許,站在車上莊嚴的一番話的確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本想去說服莊嚴,沒想到反過來自己先亂了針腳。
畢竟是軍人的後代,對軍隊是有着很深感情。
之所以反對妹妹和莊嚴,並非因為莊嚴的身份,而是他太清楚自己妹妹林清影整個人的性格。
正如最後送莊嚴回去的時候,到了基地附近停車,一直沒再說話的林建軍忽然下車叫住了已經走出十幾米外的莊嚴,說莊嚴,你人挺不錯,我不是看不起你個人,而是我太清楚我妹妹。
他說,如果你選擇留在部隊,你們不就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到最後走不到一塊去。
莊嚴看着那個站在車燈後面略顯模糊的身影,大聲說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幸福的,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林建軍忽然苦笑起來,搖頭道:「莊嚴,我也曾經有過浪漫主義和理想主義,不過我要提醒你的是,愛情不能當飯吃,吃飽了肚子的人,才有資格談愛情。我妹妹每年花費至少在二十萬以上,你一個月多少錢工資?你養得起她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愛情不是萬能的!」
莊嚴沉默了片刻,大聲說:「錢也不是萬能的。」
林建軍知道自己說服不了莊嚴,他也知道自己無法說服那個正在熱戀中的妹妹林清影。
於是只能搖頭道:「但是沒錢也是萬萬不能的。你記住了,如果你想通了,你有我手機號碼,給我電話,你要離開部隊我可以幫忙,出來跟着我干,三五年內我保證你可以像我一樣成功,那時候,我絕對贊成你和我妹妹在一起,沒二話!」
說罷,上車走了。
這就是莊嚴的心事。
離開部隊?
這一點莊嚴真的沒想過。
從前倒是真想想過,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再沒想過這件事了。
現在,留在部隊仿佛是自己既定的人生路線。
能幹到什麼時候就干到什麼時候吧!
莊嚴總會這麼想。
相比起那些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莊嚴似乎更喜歡軍營那種單調劃一卻充滿了各種兄弟戰友情的生活。
這是單純的喜歡,沒有任何理由,也說不上多麼堂皇的覺悟和思想。
就像你喜歡吃甜湯圓或者鹹湯圓一樣,沒得解釋,也解釋不來。
掰着指頭算算,莊嚴已經離開g市接近兩年了。
在預備隊選訓十個月,然後到t國留學一年。
當他和崔偉楠走出火車站的時候還沒有太大的感觸,不過上了公交車,沿途各種街景還有各種路邊的基建已經讓這兩個特種兵幾乎認不出這座曾經相識的城市。
中國,發展得太快了!
倆人就像鄉巴佬進城一樣,一路看,一路新鮮。
這裏又多了一棟高樓,那邊的馬路有拓寬了,這裏多了個地鐵出口,那裏又多了一個廣場……
好像猛然從一個寧靜的村莊回到了一座節奏極快的大都市,倆人感到呼吸進鼻孔里的空氣都顯得那麼侷促。
逐漸遠離了市區,進入市郊,部隊快到了。
莊嚴的心呯呯直跳。
遠遠看到了營區的大門——倆人必須到大隊部所在的營區報到,下了公交車,倆人背上自己的背囊,提着前運袋,朝着營門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忽然忍不住,開始跑了起來。
遠遠地,營門口的門崗位置上的哨兵出現在實現里。
熟悉的奔尼帽……
熟悉的95式……
熟悉的陸軍叢林迷彩……
倆人興沖沖的沖向大門。
「站住!」兩隻黑洞洞的槍口抬了起來,站在門旁哨位里的兵抬起了槍口。
莊嚴一看,站門崗的是兩個哨兵,肩膀上扛着一個箭頭。
列兵……
想想自己和崔偉楠離開都兩年了,算起來,這列兵估計是去年年底冬季徵兵入伍的那批。
現在是12月份,他們的服役期還不滿兩年,要等過了年再調上等兵軍銜。
也就是說,這倆新兵蛋子是根本沒見過自己和崔偉楠。
「戰友,我們和你們一樣,同一個大隊的,我是獵人分隊的,他是——」
莊嚴回過頭,指指崔偉楠:「他是九連的一排長。」
「扯淡!九連一排長剛才我還看到在訓練場上,你們到底是誰!?」
沒見過倆人的新兵警覺性倒是很高,一臉盯賊一樣的目光看着倆人。
「不信你直接去大隊部找大隊長,要麼找三營長,就說崔偉楠和莊嚴回來了!狗日的新兵蛋子!老子是去留學了兩年,你們這些傻蛋當然沒見過我們!」
崔偉楠忍不住開罵了。
其實倒不是他脾氣壞,而是剛才那個新兵蛋說,九連一排長在訓練場上。
這麼說來,自己的排長職務已經有人頂替了……
他不禁有了些莫名的失落感,心裏煩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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