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茶小姑娘被派遣去主峰做報備了。
一個正規宗門仙宮,有人入宗當然是要造冊做體系的,涉及各種權利與義務的分配問題,也是有了個同門「自己人」的標記。
秦弈在本宗可以說不是真為了學琴棋書畫而留,但對外而言,這就是居雲岫代師收徒,此宗多了一個高輩分的同門。
主屋之內。
居雲岫與秦弈在矮几上相對而坐,居雲岫素手沏茶,茶壺之中仙水流淌,淅瀝落在茶杯中,有種天然的靜謐與縹緲,猶如大自然的音樂迴響。
這回總算不是用清茶塞水裏來泡茶了,而是制好的仙茶。清水一衝,仙氣便溢散出來,茶香滿室,靈氣飄然。當然你要說這是清茶的同胞也沒什麼不可以。
秦弈心中微動。
這種仙茶,對修行者來說也就是好喝且有仙意,實際效果最多有些提神作用,等同於無。但如果是凡人喝了可能會有點脫胎換骨洗滌雜質助長修為的效用,說不定一介凡夫喝一口茶就此踏上修行之路。
由此可知,那些美食美酒,也都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的東西。
接觸到真正修仙界生活之後,你確實能夠發現什麼東西都已經不是俗世所用,無形之中早已拉開了「階級」,或者說不同的物種。
當然,一個暉陽大佬,和凡人確確實實不算一個物種了。她或許一隻手就能覆滅一個國家,不費吹灰之力。
所以實際仙人們確實對俗世無所求,沒有必要去爭奪俗世權力。他們需求的東西在人類聚居之地往往是不存在的,都是要在靈氣濃郁的靈山名澤之中誕生。或許有極少數東西需要世俗力量幫忙收集,那也只需要吩咐一句就有人做了。
這是人在山中、避隱世外的基礎,久而久之,也就未必把自己當人看待了。
如同懸於天際的明河,也如同琴聲起於雲岫。
秦弈與明河入洞府之前,曾有過簡短的「道爭」,歸根結底就是基於這個認知的差異,是否把自己與凡人割裂來看待。
「萬道仙宮,講的是世間所有愛好,走到了極處、投入了靈魂,皆可成道。」居雲岫倒好了茶,慢慢道:「但是世上的事總是如此,沉迷於吃喝嫖賭的人,永遠比沉迷於琴棋書畫的人多。也許有人說他愛音樂,但目的性太強,為了成名,為了得利,為了萬眾追捧,那便不是琴之道了。反倒不如貪酒好色的,就是愛酒,就是愛色,倒沒那麼多目的與功利。所以吃喝嫖賭成一鎮,琴棋書畫只數人。」
頓了頓,輕嘆道:「只是為了音樂,純粹為了音樂,然後還需要確實有水平,確實能悟道者,這樣的人有幾個?」
秦弈忍不住道:「我認得一位京澤兄,他似是純粹為了畫畫,水平悟性也都高。可似乎幾年前來過這裏,而師姐不收?」
「不是我不收他,是他年輕氣盛,出口不遜,說我們沉迷一物,如痴如狂,已然非人。」居雲岫微微一笑:「其實他在別人眼中又何嘗不是個痴狂呆子呢?至於非人……他早晚也非人。仙道求索,豈不就是在尋找怎樣成為非人?」
秦弈默然。
心中再度想起明河。
過了一陣才道:「這麼說來,其實師姐是覺得京澤兄可以的?」
「嗯……我故作發怒,趕他滾蛋,不過是想讓他再磨礪一二。等到他磨去少年成名的傲氣,嘗嘗世間冷暖,終知人與非人。」居雲岫悠悠抿了口茶,笑道:「他早晚還會回來的。」
秦弈心中有幾分佩服,這算是看透了吧。
京澤確實會回來的,他說過他要慢慢一路畫過來。
「但既是如此,這琴棋書畫一門,豈不是也已經後繼有人了?」秦弈不解:「為什麼師姐還願意用這麼寬鬆的條件,留我做個護法?」
「琴棋書畫山,之所以日漸凋零,除了真正合乎此道者難求之外,也有一個因素是實戰不足。」居雲岫笑了笑:「你的修行很踏實,是打出來的,是個很適合的護法。或許京澤可以把畫之道發揚光大,而維持這一宗威望顏面,是指望不了他的。我為什麼叫清茶自己泡水去別插話?因為她更不能指望……」
秦弈哭笑不得:「原來我是個打手。」
「會畫畫,會寫書,還不貪不色的打手,你知道多難找嗎?」居雲岫說得理所當然。
秦弈瞪眼。
「別瞪了,乖。」居雲岫笑眯眯道:「你也是有入一個宗門的需求的,否則不會千里迢迢來訪道。訪道表面上是為了認知,深意終究是如果中意了,就一起混,對不對?」
「那我跟你混,到底有什麼好處?我可沒打算學書畫。」
「哎呀呀,你有一個這麼漂亮的師姐了,還不算好處?」
秦弈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那些畫魂隨便你用,算不算好處?」
「我加入的是琴棋書畫山,不是吃喝嫖賭鎮。」秦弈沒好氣道:「再說了,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那些畫魂根本不能那啥的,她們只是魂,不具備那種功能。真要白蟲上腦,估計就被她們丟下山去了。」
「咦……」居雲岫怔了一怔:「你居然看得出來這一點?」
秦弈冷哼不答。他修為還沒達到魂體層面,但他見過豬跑啊!
棒棒現在都是騰雲級的魂力了,也不能幻化一個魂體離棒。區區畫魂,就算有畫為依託吧,憑什麼能實體做那啥事?能抄書都已經讓他很意外了好不好。
想必能畫出一個真正具現、有血有肉的人,就是此道終極追求了吧……這個有點夢幻,那差不多是造物層面了,恐怕真不是暉陽境界能辦到的,盲猜棒棒全盛境界都不知道行不行……
秦弈忽然想起什麼,摸出了古屍洞府的女子畫卷:「這張畫,那位前輩說,萬道仙宮有人能幫他具現出來?」
居雲岫接過畫卷,伸手輕撫了一下,神色有些追憶,一時沒有回答。
過了好一陣才嘆了口氣:「此畫主人何在?按壽算上看,應該是死了,不知道是否另有造化?」
「前輩逝世很久了,不知多少年。」
「嗯……這畫是我師父幫他們畫的,那時候我還挺小……我師父認為若能達到那種層面,無異於死人復生。可笑……沒能使死人復生,想要做到這種事的人卻自己一個接一個死完了。」居雲岫輕笑一聲,有些諷刺。
秦弈道:「所以你不也是在追求這個?」
居雲岫出神地想了想,搖頭道:「太渺茫,憑空造物,無異於自開地水火風之能了,何人可成?倒是若能捕捉一絲魂靈存於畫中,複製一個人出來倒還有一定的可能性吧……」
這已經很牛逼了好不好……秦弈心中忽然一動,問道:「既是如此,本門對靈魂很有研究了?」
居雲岫打量了他一眼:「你尚未到修陰神的層面,遑論陽神,想這個太早了,踏踏實實去結丹吧。」
頓了頓,又道:「這張畫裏……藏了一些秘密,只有精通畫之道的才可以看出來……你加入我宗,什麼都還沒得,倒是送給我一個天大的秘密。」
秦弈撓了撓頭,有些無語,想不到這張畫居然還有下文。
心中忽然想起被流蘇諱莫如深的「門」。
這畫裏的秘密,說不定和「門」有關係。
想到這裏便道:「如果是探索什麼地方的地圖,能不能帶上我?」
居雲岫沉吟片刻,搖頭道:「這秘密我也得花時間破解……倘若是一個秘境指引的話,看看危險程度再議,你既入我門,我就不會藏着掖着。」
秦弈吁了口氣,這個琴棋書畫山果然還是很仙家的,沒什麼算計來算計去。
「至於你現在……你既不學書畫之道,自己也有功法為基,我一時半會也想不出有什麼合你所需……」居雲岫沉吟道:「首先,你可以擁有自己的洞府,我建議你先安家,再議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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