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那個腫着臉夾在中間的男人說了些啥,總之戰況還是慢慢平息了。
秦弈抽着鼻子,伸手一指地上的宮殿廢墟。
木石紛紛飄起、回歸、重塑,重新變成了完整的宮殿。
這漂亮的一手引得圍觀群眾紛紛鼓掌,秦弈卻只想找個縫躲起來。
其實這一戰本來是可以不要打的。
時幻空間雖然是需要他運用時光之力造就,但修行到現在,已經不是非要他自己身處其中了,完全可以施法形成空間之後,自己離開,讓她倆在裏面修行……
只是以前從來都是自己和人在裏面呆着,在裏面呆的時間其實都比這輩子在外的時間久……實在太習慣了,一時竟然忘了自己是可以不要在裏面的……
平白搞得後院起火。
太蠢了。
所以止戈很簡單,只要把這方案說出來就結束了……徒留一地廢墟,見證着愚蠢的後果。
「和她一起?」
「還要抱着?」
兩人異口同聲,連動作都一樣,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對方:「我為什麼要和這傻鳥/臭河抱着修煉?」
「你們剛剛不就上下疊……呃不不不!」見剛剛停止的怒火差點被自己一句話重新惹起來,秦弈迅速下蹲抱頭:「你們上輩子都是抱在一起死的,都抱了幾萬年了……」
這句話倒是讓兩人都怔了怔,同時沉默。
繼而同步地對視一眼,又都「哼」了一聲,別過腦袋。
秦弈試探着道:「不妨先試試,實在不行再換方案?」
兩人撇着嘴,都道:「那就試試再說吧,總比你這臭男人抱着好一點。」
秦弈吁了口氣,鑽進宮室里,抖開了時幻之紗。
明河孟輕影攜手而入,很快時光渺渺,隔絕了視聽。
她倆進去,不是「雙修」,沒有調和陰陽的意義,最多只是字面意義的「雙人一起修行」。不過應該有些好處,這倆互相實在太了解了,能互有幫助——前提是別再打起來……
捂臉。
雖然不是雙修,可姿勢也要抱得緊緊,這橘里橘氣的畫面太美,秦弈實在很想看……可現在沒得看。
門外已有個老和尚在施禮:「阿彌陀佛,施主既已安撫平息,可否與老衲說幾句?」
說你妹……算了,還是說說吧。
秦弈帶着悲願換了間宮室就座,才剛坐下,嘩啦啦羽人蚌女帶着一隻球同時出現,拱衛在秦弈身周,全都神色不善地盯着悲願看。
剛剛那個魔主,長得一樣,氣息都一樣,用的法則都一樣,即使明明知道是這個悲願斬出的惡屍,大家心中都難免多了三分警惕。
包括秦弈自己也有些警惕。
也就流蘇不在意,笑嘻嘻地坐在秦弈肩膀上,上上下下地打量悲願,忽然道:「神奇的純善,這能證太清,我把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悲願很想說你現在不就是個球麼,哪來腦袋可以擰……
當然不可能說出來,只是合十道:「願聽施主高見。」
「你既然知道凡事皆有兩面,道分兩儀,成四象,演八卦……你倒好,割裂了一半!一個不完整的生命,又怎麼證太清?」
悲願怔了半天,才道:「斬三屍之法,本當可行才對。」
流蘇失笑道:「遠古確有人提出斬三屍之法,但並非像你這種徹底割裂,而是互相之間應當冥冥有聯繫,一損俱損才對。因為二者本為一體,只是為了靜念而分離,而不是道分兩邊,徹底拋棄。我不知道你哪得來的斬三屍法,這裏肯定不太對勁。」
悲願出神良久,微微搖頭:「是我自悟的法門。靈感來自鳳皇分輪迴。」
流蘇倒是點了個贊:「能自悟法門,並且踐行,即使錯了……你本為無靈之盤,能達成這一步算是很了不起的,比很多先天有靈者都更進一步。」
「真的錯了麼……」悲願出神地抬頭看着天花板,半晌無言。
秦弈倒是想起很早年前玩過的仙劍遊戲裏有個玉佛寺的小石頭……那位更離譜,還會逼別人出家,顯然也是自己瞎悟,走岔了道,已然入魔。
悲願大約也沒比他好到哪去,按照明河的說法,那些僧人的負面投影都是被動的,很可能是悲願自以為是地「為人好」,自行把人的負面意志給剝離了……
怪不得菩提寺名聲那麼好,當然好啊,裏面是真正全是萬家生佛,就算讓人覺得固執,可能大家都會諒解吧。
普通人想岔了路子,犯了點錯,沒什麼大礙。然而這種大能一旦想岔了路子,造成的結果可就嚴重多了。
眼見的萬里北冥都成了魔地,不管是否害過人,首先就凸顯了一件事:為了想要證佛之道,卻先親手造就了魔域,這本就是很諷刺的事情……
秦弈見悲願有些怔忡的樣子,對流蘇搖搖頭,示意沒必要再談這麼高大上的事情,這玩意不是一時半會說得分明。流蘇點點頭不再多言,秦弈便開口道:「大師,是非對錯,我們暫且懶得深究,解決問題才是第一位的。既然大師來了,也是為了這個吧?」
「是。」悲願低喧佛號:「本來覺得冥河加鸑鷟,只要配合得宜,或許會有一定的機會。如今見到諸位,那更添幾分把握。」
「冥河加鸑鷟,還有你這麼個無相後期……才『或許』,『一定的機會』?」
「是,裏面的情況非常複雜,其實老衲本是做好了同歸的準備而來。」
秦弈抿了抿嘴,低聲道:「老和尚,你既然知道裏面的狀況,不妨詳細說說。」
悲願道:「裏面有無相圓滿之魔主,那才是真魔主。我的惡念,只是個打下手的而已。不僅如此,此地還有原生之真魔,是北冥之地繼孕育鯤鵬之後,數萬載大道重聚的新生靈,此時自然是魔,時日已久,老衲已經不知它是什麼修行。」
秦弈一凜。如果只有前半句,那大家有心理準備,和棒棒交手的那個明顯就是無相圓滿之魔。但原以為這就是鯤鵬之後的原生物,可不料指的不是它,此地魔主根本不止兩個,是三個?
三個,怪不得悲願說他做好了同歸的準備。
大約是打算讓明河輕影各自對付一個,他去和最強的那個同歸於盡?
你這什麼雞毛戰術安排,真按你這麼安排,到時候同歸的可就不止你一個了!就算自己不在,明河輕影也不會聽你這種奇葩想法的。
秦弈沒好氣地問:「你這意思,裏面那個無相圓滿之魔主,不是原生物,那你該知道他是什麼來路?」
悲願搖了搖頭:「老衲有過天道之誓,不可說。施主當知,他們既然神魂可以偷出封印,也就可以外出肆虐,何以不出?便是與老衲此誓交換的結果,他們也立誓,萬年內不出北冥。」
聽了第一句,秦弈有點惱火,整句聽完倒是安靜下來:「若是如此,大師也算是救人無數了。」
悲願搖了搖頭:「本就是我種的惡因,我制止多少都算不得功德,不過是該做的事而已,並且根本沒做完。」
秦弈看看流蘇,流蘇也在看秦弈。
兩人都很是莫名。
裏面有三個魔主,一個悲願惡念,一個尚不知實力的原生魔。還有一個被悲願說是無相圓滿的既然不是原生,那也就是外來者,那會是誰?
門外人?
天上人?
還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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