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一般人不會冒出秦弈這樣的想法,因為秦弈有流蘇,長生之法擺在眼前唾手可得。不像諸多苦求仙緣的人,為了一點長生的可能,那是刀山火海也義無反顧,更不要說一點荒蕪。
之前渡過的骷髏海,無論這個所謂「枯骨長青」你認不認同,至少可以證明,前面肯定有一個懂得諸多術法的「仙人」居住於此,或者是有相關遺址。
這便是仙緣。
秦弈可以當個生髮水廣告一樣評頭論足,其他人沒幾個能在仙緣面前保持清淨心。
「如此看來,前方的骷髏海也未必是什麼看門卒,相反,算是仙法展示,吸引人繼續向前。」秦弈沉吟道:「這是修仙界找有緣傳人的一種方式麼?若是不再往前的,這碑文就算贈送一層緣法?」
流蘇道:「確實有這種故作姿態的方式,有些人還特別愛玩,搞各種考驗之類的。不過在這種地方搞,也就只能自娛自樂了吧?有一個東華子失足而下都是奇蹟了,還指望有幾個人看見?」
「按這麼看,前方不是煉妖陣就是那個詛咒了,東華子能走三關大概也是極限。」秦弈忽然伸手,一把拉住想要後退的夜翎:「我這回盯的是石碑又不是棒子,你那又是什麼表情?」
「不、不是……」夜翎咽了口唾沫:「前面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我、我害怕。」
煉妖陣,毋庸置疑。
秦弈蹲在夜翎面前,柔聲道:「煉妖陣也就是個垃圾邪陣,你能破它一次,也能破它第二次,何懼之有?」
夜翎道:「這次的陣肯定比東華子的厲害。」
「但這次還有我啊。」秦弈頓了一下,總覺得這話有點耳熟,該不會是有自己這個累贅所以她才會比這個陣差一點點?
夜翎答道:「那我就跟在你後面,有事我就跑了……」
秦弈只好道:「你要相信,其實你比此地的主人還厲害。這麼一個連東華子都能離開的地方,能有多強?」
夜翎知道不是那麼簡單,因為東華子到了真危險的地方絕對不會再繼續送死了,而他們則可能會,畢竟他們的目標是找到解法,而不是遊覽。
她猶豫片刻,伸出小手:「巨化符再給我用用。」
「……沒了,只有一張,誰把這沒用的玩意做那麼多張啊?」
「可我覺得你所有的符,只有這個最有用。」
秦弈面無表情:「如果是真大而不是看起來大,那我同意你的觀點。」
夜翎目光閃閃:「還有真大的嗎?」
「有,不過我現在還做不出來。」秦弈眉飛色舞地解釋:「等我再練練,如果能築基的話,大概就能……」
流蘇幽幽道:「我說,你是帶孩子出來踏青的嗎?有點探險應有的壓抑和緊張行嗎?」
「咳咳。」秦弈醒悟過來,一把拉起夜翎的手:「走走走,管它什麼陣,看叔叔一把敲它個稀巴爛。」
「聽說你才十六歲,天天自稱叔叔也不害臊。」
「不叫叔叔叫什麼?」
夜翎理所當然道:「哥哥啊。」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再說一遍。」
「哥哥。」
秦弈心花怒放,步履都輕快了幾分。
流蘇真想一棒敲扁這兩隻狗頭。
於是它就這麼做了。
狼牙棒在秦弈右手提着,悄悄折向後面,就想衝着秦弈屁股敲下去。
秦弈都沒察覺自己右手被帶着動了,神色忽然變得嚴肅了好幾分,駐足道:「夜翎你聞到了嗎?」
流蘇的動作生生停了下來,棒上狼牙離秦弈的屁股蛋子不足半寸。
夜翎抽了抽鼻子:「有腥味。」
這座山是沒有山路的,兩人是往沒有山道的斜坡上前行,此時大約過了里許。山風吹來,空氣的味道越來越古怪。似有腥意,混雜着血腥和野獸身上的腥臭味,雖然很遠很淡,但很是難聞。
越來越難聞。
隱隱約約有嘶吼聲從遠處傳來,夜翎側耳細聽,低聲道:「在山那頭,我們繞過去。」
秦弈邁開腳步。
隨着晃動,狼牙尖刺扎了一下,迅速收回。
「嘶……」秦弈這回心思被山後的情況吸引,只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呢,自認倒霉地拎着棒子悶頭繞道而走。
流蘇渾身舒泰,渾然忘了自己此時才是把探險當郊遊的那一個。
這座山丘看起來不大,跑起來倒是挺大的,當秦弈和夜翎氣喘吁吁地繞到背面,眼前的景象讓兩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連流蘇都認真了幾分。
前方一片廣闊的斜坡上,無數妖物正在廝殺,兩條尾巴的狐狸,三隻眼睛的巨狼,四隻利爪的蒼鷹,比蛇還粗的蜈蚣,比球還大的蚊子,張開花瓣猶如巨口的花,展開枝蔓如同觸手的樹……飛禽走獸昆蟲草木應有盡有琳琅滿目。
這不是妖物世界大展覽,而是在大戰,殺得屍橫遍野,鮮血從山坡上一路淌流,匯聚成河,落入一個深坑,形成可怕的血潭。血潭之中有一朵黑色蓮花,幽幽綻放。
可妖物們的廝殺卻不是為了蓮花,反而避之不及的樣子,他們廝殺的目標方向是一顆巨樹,樹木光禿禿沒有葉子,但最高的枝丫頂部突兀地長了一顆桃子。
四爪蒼鷹飛撲而下,直奔那個桃子而去。下方射來數道比門栓還粗的利箭,重重扎進它胸腹里,蒼鷹嘶鳴一聲,栽到老遠。順着利箭射來的方向看去,一隻和大象一樣的刺蝟正在怪笑。
夜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場面,滴溜溜地在尋找同類,良久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
蛇類是有,品種還不少,其中有比她粗很多的巨蟒,但沒有翅膀。
秦弈凝神戒備着,拉着夜翎縮在一塊岩石後方,不敢靠近。這麼多妖物,在他的感應上每一個都很強……在這裏它們是通靈還是化形無法通過外表分辨,因為在這種地方即使是化形以上的妖也沒誰會用人類形態做事,都是用的本體。
也就是說,這成千上萬正在混戰的妖物,最低都不比自己弱哪兒去,厲害的能跟夜翎差不多……
那自己這兩個人闖進去就是送。
不如觀望,看它們自相殘殺到底會是什麼結果?
正這麼想着,在夜翎身後的沙土裏,慢慢長出了一棵小草,繼而越長越大,小草上浮現了人臉的模樣,正在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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