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深處,隱隱傳來龍吟聲,和氣勁交擊的脆響。
秦弈徒手對李青君的槍,兩人對練已有百招。
槍芒奔襲而來,秦弈側身推掌,帶得槍尖斜斜擦過身側,進而肩膀一拱,頂了過去。
李青君一掌推在他肩膀上,卻吃不住大力,被拱得飄退。但與此同時,眼裏已經閃出厲芒。
似有神魂成劍,直射而出。
秦弈神魂化海,那劍直沒入內,濺起魂海一陣翻湧,卻終究消弭無蹤。
兩人的臉色都是微微一白。
秦弈着實驚嘆李青君這場造化武修的肉身和神魂體系歷來是很偏科的,鍛骨五層的修行對比騰雲的話,能量強度能比騰雲六七層,可神魂強度最多就算騰雲兩三層了不起了,因此常能越級作戰,也常在某些方面被人玩死。蓬萊劍閣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刻意弄出了劍印傳承,但這終究是外物,不是自身修行。
但被女鬼這麼強行倒灌,李青君的神魂起碼有了道修的騰雲巔峰之強,反而是她最隱蔽凌厲的殺手鐧。
自己這個修混沌源初第九篇的鍛魂體系,居然也就和她不相上下。
可以預見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李青君的神魂都要比實際修行強,畢竟女鬼的神魂近於乾元,李青君很可能在這個體系上可以一路暢通無阻地直達乾元,肉身修行還未必跟得上呢。
「話說我們自家切磋修行就別動你的喪魂絕劍了啊,很危險的。」秦弈揉着腦袋,有些小抱怨。
李青君歉意地小聲道:「我現在掌控還不太好,本來不會這麼凌厲。」
「所以要拿我多練練是嗎?」
「呃……」
秦弈勾勾手,笑道:「再來!」
李青君神色微嗔:「這麼大意,小心真捅到你!」
「捅啊。」
「看槍!」
槍芒再起,卻已軟了三分。
秦弈側身抓住槍柄,一拖一帶,便把李青君拖得直撞入懷,繼而往前頂了幾步,一路推到了洞壁邊上。
李青君靠在牆上抬頭看他。
秦弈一手順着她的右手慢慢撫過去,摘下槍仍在一邊,低頭就吻。
李青君閉目相就。
這種「對練」,持續好幾天了,每天到了最後都變成這樣……
她輕輕按住秦弈解她腰帶的手,低聲嗔道:「師姐還在呢……」
「她正在靈藥園畫百花之景,沒這麼快的。」
「那……那快點。」
「快就很難了……看槍!」
「唔……」李青君轉過身,伸手抵在壁上,緊緊咬住了下唇。
苦大仇深的死修行從來不是秦弈所願,如果是一般情況這就叫雙方都沉迷那啥,能教雙方骨髓枯,別提什麼修行了。好在雙修功就是為了這個準備的,他們做事兒不但不拖累修行,反而長期和合都能互益。
只要別沒完沒了就行。
該靜修靜修,該對練對練,該陰陽和合的時候,也沒什麼可矯情。
該彈琴賞花吟風弄月的時候,那也自清澈心靈。
這才是修行。
秦弈心目中的隱居修行,就是這樣的。若是都能按這樣的模板,別說幾年了,幾千年他也樂意呆得下去。
比起宅來,誰怕誰……
…………
《流水清音》輕輕迴蕩在洞中,水潭邊上,居雲岫置了個亭台,正在撫琴。
自從隱居海島被李青君帶秦弈撞上,居雲岫也陷入長期的爭鬥逃亡探險之中,很久沒有這麼安逸的日子了。
她喜歡的也是這樣的安寧,或者是帶着童子滿天下雲遊逍遙自在地看遍人間風景,以悟道心,並不適合陷入爭鬥。
如今終於回歸此境,她的心中比秦弈李青君更舒坦閒適。
看似修行不如李青君努力,沒事都在撫琴畫畫看書睡覺。其實這才是她的修行,在這方面,她與秦弈一直很有共同語言。
是為知音。
一縷笛音在琴聲中摻入,繼而糾纏環繞,交相應和,不分彼此,讓單調的獨奏變成了合鳴交響。
居雲岫抬頭,秦弈靠在洞口,斜倚着吹笛。
兩人對視了一陣,都是一笑。
若說「情」,他倆之間的情未必有青君濃烈,但這種一起犯文青病、知音相得常伴常隨的心,是兩人之間最大的特殊。
這是真道侶。
在越發功利的仙家,這本應屬於常態的心境卻真的並不多了。
即使在萬道仙宮,都不多……仙宮之人大部分「太俗」,居雲岫這種彆扭的小資,還真的道侶難求。
一曲彈完,居雲岫手按琴弦,似笑非笑道:「和你家公主對練完畢了?」
「對練」二字咬得特別重,裏面的諷刺之意濃上了天際。秦弈的臉皮卻已經厚得不知尷尬了,乾咳兩聲走過來,和她並肩坐在一起。
石桌上除了古琴,還有畫卷,上面畫着百花與清茶,百花鮮艷綻放,清茶憨態可掬,惟妙惟肖。秦弈便笑:「看師姐的畫,總覺得裏面又要跑出一個清茶。」
「這是練畫,並未注入神魂。」居雲岫白了他一眼:「我看是你想要要很多很多的清茶。」
「沒有沒有,一個足矣。」秦弈說着就把手環在了她腰上。
居雲岫也不掙,轉頭看他的側臉:「你很久沒習畫了。是否就此放棄?」
秦弈道:「興致依然有,只是現在選擇變得功利,自知短期內在畫道不會有什麼成就,便不會在這裏花心思了。能動心思的只能是有利戰局的事情。」
「雖然知道你壓力大,需得功利,但你的心境還是平復下來,有益修行。」居雲岫道:「從一開始,你學笛學畫為的就不是它們的戰力,而是寄情山水、洗滌心靈。如今亦然,當重拾起來,不該拋棄。」
秦弈起身一禮:「師姐說得是。」
居雲岫笑道:「會不會把你弄得神魂分裂?」
秦弈失笑:「哪有那麼容易……人本身就是複雜的,一種性情標籤的話,那就不是秦弈,而是畫中人。」
居雲岫若有所思:「若我畫中之人,也可以如此複雜多樣,便是大成。」
秦弈攤開一張空畫紙,笑道:「師姐教我?」
兩人緊緊挨着,秦弈提筆作畫,居雲岫素手輕指,細聲指點。
芳香縈繞鼻尖,俏語輕盪耳畔,添香紅袖,自在洞天。
秦弈心曠神怡,自覺畫道都精進了幾分。
他畫的是此間洞天,嶙峋洞壁,碧水清潭。靈花綠草,輕風徐來。
居雲岫看得也很是滿意,笑道:「可有詩?」
借着問話,也悄悄挪開了少許。
挨着這麼久,都有些意馬心猿了……真不知道秦弈怎麼能好好畫畫的。
秦弈轉頭看了看她隱隱泛紅的臉,笑道:「有詞,真道家詞。」
居雲岫好奇起來:「哦?寫來瞧瞧。」
秦弈揮毫,筆走龍蛇:「洞天春色盈盈,亂山秀出千堆錦。雲收雨斂,曉晴煙淡,碧空橫枕。高臥怡怡,頓開懷抱,釋迷忘寢。」
「……」居雲岫看得神色越紅,嗔道:「你確定你寫的是這仙靈洞天?」
「如何不是?這不是我寫的,是一位叫長春真人的道行之士寫的。」
「不管什麼道行之士,出自你筆下味道都很奇怪!」
「不純潔了哦師姐。」秦弈眨眨眼,擱下毛筆附耳低言:「是想到了怎樣的雲收雨斂?」
居雲岫後仰,秦弈繼續壓上,不知不覺就躺倒在潭邊,變成了潭邊交頸,釋迷忘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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