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弈之前就發現了,從人死,到血燈亮起,這中間有極短的一點點過渡時間,這是吸收的過程。秦弈當機立斷,試圖用已經成型了的血凜幽髓,去阻止這場儀式的最後一步。
別人召喚凶魂是有特殊秘法控制的,他可沒有,凶魂出來只可能亂殺一氣,他才不會去犯那絲貪念試圖收服凶魂什麼的呢。
收了也沒用,自己棒子裏那個更凶,都養不過來了。
血玉既然是儀式的主要鑰匙,能開啟自然能關閉,可惜現在懂得關閉儀式的咒語的人也死乾淨了……
但無論什麼方法,強行試一試總是沒錯的。否則以眼下大家的戰力,真的再也對抗不了一個上古凶魂。
「轟隆隆!」
隨着血玉按在祭台,紫色的雷霆當頭劈落。
天上的血色旋渦再度飛速旋轉,旋渦中心之前露出過的鬼臉再度浮現,更加鮮活且猙獰。
秦弈一聲斷喝,揮棒直掃雷霆!
五行破法綱要!
不管這是什麼雷,亦屬五行之列,分解了就行。
「滋滋」的電流竄過,蔓延進了祭台上的三身怪物雕塑上,雕塑睜開了眼睛。
「回去!」秦弈注入了最後一點神識力量,血色幽垠泛起了金光。
這是屬於「鑰匙的所有者強行想要關門」的感覺,而門後已經有凶獸正在衝撞。
這種狀況根本沒有人能幫他,若他此時尚是全盛,還真可以強行關門,壓制回去。可惜此時的秦弈已經太過虛弱,頂不住。
「噗」地一聲,秦弈終於再度噴出一口血,染得手中血玉更加鮮無匹。
「回去!」最後的意志加上心血潛能,惡狠狠地壓下了天空旋渦的轉速。
雷霆止歇。
旋渦消斂。
正在人們以為儀式終於被秦弈關閉之時,最後的血燈終究還是亮了起來。
一直在蠕動的雕塑忽然擊出了一隻虎爪,重重按在了秦弈胸膛。
「砰!」
秦弈如斷線風箏般向後拋飛,傷重得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
若不是萬妖法衣的防護力,這一下說不定都能要命。
「秦弈!」李青君程程飛奔過去,一起接住他,手忙腳亂地塞了一個丹藥到他嘴裏:「你怎樣?」
「還……死不了。」秦弈按着傷口,辛苦地轉頭:「儀式沒有徹底阻止,這個窮奇能動,只是可能削弱了些,具體我也不太清楚……」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陣疲憊。
按照這儀式的規格,這一大群騰雲的獻祭,召喚出的凶魂必是暉陽以上。而且這還是它自己的放逐界,暉陽也不會被排斥出界的那種。
這時候大家哪裏還有力氣再戰一個暉陽……哪怕它「削弱了些」,那起碼是暉陽初期吧?
雕塑慢慢地站了起來,三身六眼同時泛起了血色的光芒。
一腳踏出,地動山搖。
真要像賀歸魂說的,他死了,也要讓這群小輩付出代價?
「拼了!」陸龍亭仗劍而起:「不過一個怪物而已!」
「等等!」太朴子一把拉住他:「你、你看……」
陸龍亭轉頭看去,卻見程程把秦弈徹底交由李青君抱着,自己慢慢站起。
「你竟敢傷他……你這一爪,如果沒有法衣,會殺了他。」
「嗬嗬……」窮奇發出了奇怪的笑聲。
「你竟敢殺他!」程程聲音忽然變大,繼而身周冒出了白霧。
白霧蒸騰,將她的身軀遮掩得模糊不清。
人們仿佛感到她的身軀變幻了一下,好像消失又出現似的,可實在太快,疑似幻覺。
旁邊的李青君敏銳感覺到程程整個氣息都變了,愕然道:「姐姐你……」
程程轉頭一笑:「這個稱呼好,以後就這麼叫。」
隨着話音,忽然消失不見。
再度出現時,已到了窮奇身前。
「轟!」
蠻不講理的衝撞,無可抵禦的妖力驟然爆發,那三身窮奇竟然被生生撞飛數十丈,重重撞在祭台後壁上,整個祭台開始坍塌。
龐大的乘黃之形現於天際。
白霧再起。外界人們已經再也看不見任何影像,只能感受到裏面恐怖無匹的暉陽之力,如崩天地!
所有人目瞪口呆。
「這……這是……」
陸龍亭轉頭看李青君,李青君頭也不抬,正在照顧秦弈。
秦弈默默看着戰局,眼中都是憂慮。
霧中傳來窮奇的聲音:「你我……理論上都是神獸,何苦自相殘殺?一起玩弄那些人類豈不有趣?」
「我……沒有你這樣的同族!」
劇烈的妖力震盪再度衝起,遠處旁觀的人們都感到了撲面的妖力沖身,不得不凝起餘力抵抗才避免被餘波生生搞死。
這是全盛的萬象大妖,至少三層境以上!
那窮奇……顯然被削弱之後,打不過她。
「轟!」乘黃虛影日月踐踏。
白霧深處,三身窮奇竟被生生撕裂開來,白霧變成了血霧,悽厲的嘶嚎響徹空間。
過了片刻,一個被撕成了三份的塑像回歸了祭壇。
白霧之中,美好的身影慢慢走了出來,漸漸清晰。
依然是白衣金環,裙下赤足,只是白衣已經染盡了魔血,看着萬分猙獰。眼下的她也不再是完全的人類之形,狐耳狐尾,有一隻怪異的獨角從背上伸出,分開兩頭,扣在肩上,形成一種戰衣護體的模樣,形象有種妖異的美。
「妖……妖王乘黃!」有人終於認了出來,聲音都有些顫抖。
對普通人類修士來說,妖王乘黃,與凶獸窮奇,有什麼區別?
完全沒有任何區別!
「嗆!」
太朴子等人下意識地祭出了長劍與法寶。
「你們幹嘛!」秦弈一骨碌從李青君懷裏掙了出來,又一下沒站穩,踉蹌一下,以手撐地,勃然怒指:「她之前身為陣心,率領你們抗敵,剛剛又與窮奇血戰,救了你們,你們這他娘的什麼態度!」
「嗆!」
太朴子等人下意識地祭出了長劍與法寶。
「你們幹嘛!」秦弈一骨碌從李青君懷裏掙了出來,又一下沒站穩,踉蹌一下,以手撐地,勃然怒指:「她剛剛與窮奇血戰,救了你們,你們什麼態度!」
「……」一陣難堪的沉默,半晌那個太一宗的古心慢慢道:「焉知此刻她是不是會屠盡我等。」
秦弈大怒:「她為什麼要屠盡你們?」
「可以遮掩你與妖怪相戀的事實。」
「媽的智障!」
「呵……一群廢物。」程程輕啟櫻唇,蹲下身子抱住秦弈,輕輕吻了他一下:「別理他們,我此軀受位界排斥,得回去了。」
秦弈也不去理別人了,低聲問:「人身換回來?」
「不行,術法冷卻時間不到,只能是此身被擠出位面,不能換回來。」
「那你在外等我。」
「……」程程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不了,我回妖城。」
秦弈一愣:「為什麼?」
「不喜歡呆在這裏了……夜翎說得對,我呆在這裏,會不舒服,有來自於別人的,也有來自於我自己的……沒有必要強求,否則只能鬱郁,未必是好事呢。」
秦弈默然。
他知道程程為什麼有一段時間始終沒表現了。
因為她確實覺得窮奇和她也算一定程度上的「同族」,有些舉棋不定,不想參與阻止巫師們的召喚,所以神隱。後來帶領眾人打賀歸魂,那是對付巫神宗,不算對付窮奇,她才開始發揮學識。
所以有「來自於她自己的」彆扭之處,未必能保持所有思維與秦弈同步,與別人就更不用提了,看什麼都不舒服。
是最後窮奇傷了他秦弈,才徹底激怒了程程,不再認那是「同族」。
程程知道他完全看明白了,便再度親了他一下:「反正就這樣吧。在人間這段日子,攜程攬弈,共游世間,我很開心。如今玩夠了,且先回裂谷修行,你若有空再來看我,可別沒良心忘了我。」
隨着話音,她的身形開始模糊,是受位界排擠而出的跡象。
「那隻羊駝,寄在蓬萊劍閣,請青君好好照料。」
李青君肅然抱拳回應:「姐姐放心。」
程程已經徹底成了虛影,美目瞥過場中眾人,露出一抹冷笑:「此番遊歷,再度確認……人間英雄,唯秦弈一人。余者碌碌,不足道也,若非秦弈逼我立誓,就你們這樣的表現……呵……」
聲音漸遠,終至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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