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驛里有郡主下榻,護衛比以前多了一倍有餘,駐軍派來五百名軍將守在這裏,府衙的官差也無法靠近,只能遠遠地驅趕想要一睹郡主風采的百姓。
沈彤是郡主身邊的人,軍士自是不會攔她,但是背着阿少的韓無忌卻被攔下了。
許安笑容滿面正要解釋,恰好看到宜寧郡主身邊的嬤嬤走過來,那位嬤嬤身懷武功,曾經跟隨沈彤從密道里去過樊家。
看到沈彤帶來的三個孩子,嬤嬤問道「沈姑娘,他們是」
「他們是殉職兵士們的遺孤,那個孩子在發燒,大夫開了方子,將養兩日就好。」既說了孩子們的身份,又說了孩子並無惡疾,不用擔心會把病氣過給郡主。
嬤嬤道「昨天郡主還提起這些孤兒,很是心疼,讓他們進去吧,我讓人安排房間,讓他們和侍衛們住在一起。」
「讓他們跟着我們一起住便可。」許安忙道。
嬤嬤認識許安和路友,那日進密道時,他們也一起同去,彼此算是共過患難的。
「那也好,就是這個小女娃」她看向小妹。
「不,我要和他們在一起,我能照顧阿少的。」小妹搶着說道,緊緊抓住韓無忌的衣袖,生怕會有人把他們分開。
嬤嬤有些為難,這女娃有七八歲了啊。
「無妨,就這樣吧,這些日子,他們三人相依為命。」沈彤說道。
嬤嬤看着那三個瘦骨嶙峋的孩子,心中一酸,便不再多說。
宜寧郡主剛剛把前來拜訪的女眷們打發走了,正懶洋洋靠在湘妃椅上,聽說沈彤回來了,忙對丫鬟說道「快去把彤彤請過來,看她從街上買回了什麼。」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她的東西用十輛車也裝不下,卻還要惦記着街上的東西。
沈彤兩手空空地進來,宜寧郡主很失望「什麼也沒帶回來嗎?」
「帶回三個孩子,其中一個還病着,芳菲已經去給煎藥了。」沈彤在宜寧郡主對面的杌子上坐下,順手拿起長几上的團扇把玩。
「這是知縣家的小姐親手繡的春扇,有十二柄呢,你挑幾柄,赴宴的時候裝裝樣子也挺好的。」宜寧郡主還沒說完,自己就哈哈大笑起來,她不記得沈彤用過團扇呢,所以這團扇給了沈彤,也就是裝淑女用的。
沈彤沒笑,板起臉來,輕搖小扇,生硬地問道「是這樣嗎?」
「哈哈哈。」宜寧郡主笑得直晃腳,她忽然不笑了,瞪大了眼睛打量着沈彤。
「郡主看我做什麼?」沈彤好奇地問道。
「彤彤,你這樣真的很漂亮,而且還很高貴,你把頭髮留長,梳個雙螺髻,西安城裏就屬你最美了。」宜寧郡主邊說邊探過身子,拽了拽沈彤的頭髮。
沈彤的頭髮垂在肩頭,還是小女娃的模樣。
活了兩世,還沒有人這樣誇過她,沈彤咧嘴笑了,露出一排雪白整齊的貝齒。
「別笑,笑不露齒。」
宜寧郡主連忙糾正,可是晚了,沈彤哈哈大笑起來,於是宜寧郡主也跟着一起大笑,嬤嬤從外面回來,遠遠的就聽到屋裏的笑聲。
「沈姑娘,那孩子已經喝了藥,這會兒睡了,灶上把熱水送過去了,那個大的在洗澡,女孩子帶到我屋裏去洗了,走的時候,她淒悽惶惶,一步三回頭,生怕這一去就不能再見到哥哥們了。」嬤嬤說道。
「他們年紀小,來到陌生的地方,難免會有些膽怯。」沈彤說道。
宜寧郡主來了興趣,對沈彤道「昨天我拿了三千兩銀子給知縣,讓他們去安置這些孩子了,不知道夠不夠。」
三千兩,那是杯水車薪。
「如果只靠救濟,他們自己不去自救,多少銀子也不夠。」沈彤想起被衙門勒令不能出來乞討的孩子們,在心裏嘆了口氣。
「那怎麼辦呢,不如我告訴父王,看看父王有什麼辦法吧。」宜寧郡主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以前遇到災年,丁夫人會以她的名義去給災民施粥,可也就是施上幾天粥而已。
「可以派人過來,把這些孩子收容到一處,願意去大戶人家當小廝當丫鬟的,可以教他們規矩;願意進從軍的,也可以送到軍營里;願意學手藝當夥計的,可以讓那些鋪子們來挑人;還可以辦個善堂,讓年紀小的,和想讀書的孩子留在善堂里,請先生教導他們,即使讀書不成,也不會走上邪門歪道。」
沈彤邊說邊掰手指頭,樣子很是有趣,可是沒有人留意她的小動作,宜寧郡主和嬤嬤全都睜大了眼睛,全神貫注地聽她說下去。
「是啊,無論是大戶人家還是小門小戶,都要買小廝買丫鬟,與其從人牙子那裏買,還不如從這些孤兒中挑選,孤兒們有地方住,有飯吃,還能養活自己。」
「還有那些鋪子,也可以用他們當學徒當夥計,西安城裏的鋪子不夠,還有榆林的。」
「想當兵的更好啊,三哥和七哥像他們這麼大時,都已被父王扔到軍營里當小兵了,軍營里的人不知他們的身份,把他們當成尋常小兵,他們能,那些孩子裏想要當兵的一定也能。」
「讀書最好,吃了這麼多的苦還想讀書的孩子都是心有大志的,即使當不了秀才舉人,能寫能畫也是本事,街上代寫書信的還能三餐不愁呢。」
宜寧郡主和嬤嬤你一句我一句,這是宜寧郡主從來不曾留意過的事情。
「如果我去做這件事,那些人會不會說我沽名釣譽?」宜寧郡主雖然年紀小,但是王府里長大的孩子,所見所聞自是尋常少女不能比的。
「這是成百上千的孩子,也是成百上千條性命,和救人的事相比,那些只會在背後嚼舌頭的人又算得什麼?」沈彤冷冷地說道,她想起後巷裏那些餓得站不起來的孩子,她也想起了前世在死士營里的自己。
這些孩子,會不會被帶進死士營里,成為新的死士?
她不想。
她也不想讓這些孩子從乞兒變成小偷,變成打家劫舍的混混閒幫。
她更不想讓他們變成亂葬崗上無主的孤墳。
他們,應該生活在陽光下,而不是見不得光的後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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