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上上個月給你的那一件,裝在乳燕投林匣子裏的。筆下樂 m.bixiale.com」徐喬提醒。
周子龍想起來了,當時他還掂了掂,輕飄飄的,裏面裝的不像是金銀玉器。
「在,肯定在,那物件放在我的私庫里了。」周子龍說道。
「你的私庫?保險嗎?」徐喬想起周子龍那一大家子。
周子龍端起酒盅抿了一口,玉壺白啊,他可不想替徐喬省着。
「保險,當然保險,我和你說啊,只要周騁那小兔崽子不在家,我家裏處處保險。」
徐喬哈哈大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有些不好意思:「後來我給保定府的吳知府寫過信,讓他找找周騁的下落,找到了就把人保護起來,不能讓七條好漢那群狗雜碎給報復了,可惜……」
周騁在保定府的事,周子龍是聽徐喬說的,徐喬是聽吳知府說的,早年吳知府來京城跑關係的時候,和他有過幾面之緣。
七條好漢的事,吳知府覺得自己也算是救了周騁一命,可是事關周錚,他又不能明說。得知周騁的祖父周子龍在徐喬手下,便轉了個彎,告訴了徐喬。
「吳知府沒有找到?」周子龍問道。
「對,沒有找到,自從那天周騁自己到知府衙門裏走了一趟之後,就不知去了哪裏了。吳知府急得不成」,說到這裏,徐喬壓低聲音,湊到周子龍耳邊低聲說道,「吳知府說,他懷疑周騁就在朝陽里,可是,唉,你也明白,後來出了那麼大的事,朝陽里的人全都撤走了,他還親自去過朝陽里,大門緊鎖,連個人影子都沒有。」
周子龍的臉色變了變,問道:「那些死人,我是說那一夜朝陽里死的人裏面,有沒有周騁?吳知府不是見過他嗎?那些死人他應該也見了吧。」
見此之前,周子龍並沒有擔心,他以為他家周騁得罪了七條好漢,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兒了,而且肯定是離開保定府了。
朝陽里出事之後,他甚至還慶幸,周騁在保定府惹上事非,否則說不定就會牽連進去。
可是現在,周子龍只覺喉嚨發乾,他的老伴在世時,最疼的就是周騁。
他放下手裏的酒盅,趴在桌上嗚嗚哭了起來。
徐喬給嚇了一跳,周子龍這是怎麼了?
他認識周子龍好幾年了,周子龍一向大大咧咧,怎麼今天像個小媳婦似的哭上了。
「老周,你怎麼了?」
周子龍抬起一雙淚眼,嗚咽道:「三爺,我對不起那小兔崽子。我沒本事,他爹也沒本事,他那些叔叔們更沒本事。別人家的孩子長到十四五歲就能尋個好差事,可他長到十七了,我也沒給他找到差事,只能任由他跟着那些個叔伯兄弟們在街上胡混。三爺,你說,我如果能像別人家一樣,給他找個旗手衛、金吾衛的差事,他怎麼會跑到保定去,又怎麼會惹上七條好漢那群混混。」
周子龍越說越傷心,鼻涕眼淚一起流,也沒有帕子,統統抹到衣袖上,看得徐喬直咧嘴。
「要不這樣吧,等他回到京城,你讓他來京衛營,給他個小旗。」徐喬安慰。
周子龍又抹把眼淚:「京衛營都是些個二混子,會把他帶壞的,不行。」
他如果想讓周騁到京衛營那早就來了,還用得着你這個指揮使開口,論起在京衛營的人緣,老子比你強。
徐喬在心裏開罵,整個京城誰不知道你家周騁是個混子,你還擔心京衛營的人把他帶壞了?他不把京衛營弄得烏煙瘴氣就是好事。
可是現在有求於人,徐喬只好換個笑臉,道:「老周,你不要這樣想,你家是宗室,周騁是姓周的,就算他不去京衛營,也不會有人欺負他。先前七條好漢那些人,不過是些市進之徒,別說是宗室,他們這輩子怕是連件明黃物件也沒見過,你說是吧。依我看啊,周騁不會出事,一準不會,你在這兒為他揪心揪肺,他不知道在哪兒快活呢,你說是吧?」
周子龍吸吸鼻子:「他若是回來,我再也不罵他了,也不讓他爹他娘罵他,你不知道,我這些孫子裏,屬他最孝順最懂事。這孩子有多好,我給你說,他三歲的時候就用點心餵螞蟻,多心善,他六歲時為了替家裏兄弟出頭,就把周祥林家的二小子打爆了頭,多義氣,他九歲時,街東頭的那間鋪子缺斤少量,他聽他娘說過以後,拿了板磚就去把那鋪子給砸了,你說他有多孝順,是吧,這孩子好啊,我的好孩子啊!」
徐喬聽得乾瞪眼,好吧,我也承認,你家孩子真好,太好了。
就在一個時辰前,徐喬還在嘀咕,吳知府既然懷疑周騁當時也在朝陽里,那周騁該不會是跟了秦王父子了吧。
可是現在,徐喬這點念頭就沒有了。
這麼一個惹事生非的愣頭青,秦王是瞎子,還是周錚是傻子,他們會要他?腦子讓驢踢了!
所以,吳知府說的話不能全信,一準兒是想推脫責任。
徐喬臉上的笑容越發無憂無慮,扯了個雞腿,大口咬下去,真香!
周子龍哭着哭着不哭了,問徐喬:「對了,你說的那隻匣子,裏面裝的是啥?」
「一條緙絲裙子」,徐喬放下雞腿,說道,「那裙子不但料子好,據說繡工更好,是江南一位有名的繡娘繡的,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老周啊,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這東西我能直接拿回去嗎?只要拿回去,一準兒就送到當鋪里了。」
「那這裙子你想給誰?莫非你在外頭還養了外室?」周子龍臉上還掛着鼻涕,可眼睛卻放出光來。
「呸,我哪來的外室,我是想給湘姐兒當嫁妝,湘姐兒十五了,明年就嫁了。」徐喬說道。
湘姐兒是徐喬的女兒,她明年出嫁的事,周子龍早就知道。
徐喬這麼說,倒也說得通。
「明年才出嫁呢,不急,那東西放在我那裏,你就放心吧,不會耽誤給湘姐兒添箱。」
「不是不是,那天我和湘姐兒她娘說了,她娘就跟我說,要把那裙子拿回來,她悄悄放到娘家去,到時候讓她娘家人拿過來,也是給娘家添添光彩,免得讓妯娌們說她娘家拿不出添妝。」
周子龍明白了,原來今天繞來繞去,徐喬就是要把那隻匣子拿回去。
他微微眯起眼睛,你若是說裏面是銀票,老子倒還真就信了。
可你說那匣子裏會是一條裙子?
你當老子是傻子,老子才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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