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心情很糟糕,他不知不覺間,竟然成了叔父殺手,目前為止已經完成了雙殺,僅僅比他師父少了一個。
「你又抽了什麼風,非要跑去遼王那裏?你不知道他膽子小,會被嚇到嗎?」朱棣說完,也忍不住笑了。
遼王好歹也是塞王之一,手握大軍,無論如何,也不該被朱高熾嚇得昏過去。
「你給父皇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朱高熾咧着嘴苦笑,「父皇啊,兒臣情願意是被我嚇到了,兒臣實在是不好開口!」
朱棣哼道:「別撒嬌,我問你,就給我老老實實說,不然我嚴懲不貸!」
朱大胖沒法子了,只好跟老爹說了……遼王不是被嚇的,而是被氣的。
誰這麼大膽子,敢氣王爺呢?
還真不是別人,就是他的寶貝兒子和側妃錢氏。
「遼王府中似乎有些亂子,朕也是無意中得知,莫非是此事?」朱棣斟酌道。
朱大胖一聽,既然老爹知道了,那就沒什麼可隱晦的。看樣子父皇多半是在王府安插了人手,錦衣衛未必會幹這種沒品的事情,至於東廠,那可就未必了。畢竟朱棣再信任柳淳,也不可能把什麼都託付給柳淳。
更何況柳淳也不是萬金油,哪裏有毛病都能抹,朱棣還是需要干髒活的人。
「這又是和父皇學了一招啊!」
朱高熾在心中暗暗思量着,他把遼王府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原來朱植聽聞王府跟走私有關,便嚇得去找錢氏。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一步邁進錢氏的屋子,裏面竟然還有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年輕的男人,外衣已經脫去,只剩下一件薄薄的中衣,胸口還敞開了,露出白嫩嫩的一身肉,正在跟錢氏吃着葡萄,調笑無忌。
朱植看到這裏,腦袋嗡了一聲,血壓瞬間衝到了二百二,這要是在腦袋上按個燈泡,都能發光,而且還是綠油油的那種!
他短暫沉默之後,一聲怪叫,就撲了上去。
比他動作還快的是遼王世子,這小子見老爹衝進來,嚇得三步兩步,攀着窗戶,就跳了出去。
遼王朱植也激動了,追過去,想要跳出去,結果他那麼胖,一隻腳踩在窗戶上,還沒等跳出去,眼前一黑,就昏過去了。
「事情就是這樣的,父皇,兒臣的確是無辜的,我沒想嚇唬十五叔啊!」
「你沒想,是我想!」朱棣氣得臉都青了,「這個不要臉的玩意,簡直把皇家的老臉都丟光了!」
朱高熾也不知道老爹罵的是遼王,還是罵的他兒子,只能低着頭,沉默不語。
「還傻愣着幹什麼?跟我去遼王府!」
朱棣氣鼓鼓的,走私大案,加上家庭鬧劇,這幫兄弟,怎麼就沒有一個讓他省心的?這爺倆來到了王府,此刻遼王朱植已經醒過來了。
躺在病床上,腦門上敷着冰巾,已經沒了半條命了。
見到朱棣來了,想要爬起來,努力了三次,還是失敗了,他眼前發黑,幾乎又要昏過去。
「行了,你先躺着吧!」朱棣沒好氣道。
「多,多謝四哥!」
朱植說完,淚就下來了,哭得稀里嘩啦的。
「四哥我,你說我怎麼就不死啊!小弟活不下去了,小弟想一死了之啊!」他咧着嘴大嚎。
朱棣黑着臉怒斥道:「別哭喪了,我問你,有人向遼東女真走私,這事你知道不?」
朱植嘴角抽搐了兩下,而後無奈嘆道:「要說不知道,小弟是欺君。可小弟萬萬沒有料到,自家的府邸竟然出了這樣的畜生,四哥,我該死啊!」
朱棣仔細盯着朱植,見他言辭懇切,不像是撒謊的樣子,就沉聲道:「這麼說,都是你的家人所為,你只是疏於管教了?」
朱植掙扎了半晌,無奈道:「管教不嚴,也是罪過,小弟甘願伏誅。」朱植仿佛認命了似的,仰望着頂棚,眼淚不停流出。簡直就跟等死的魚差不多。
朱棣看不下去了,「你裝成這個死樣子,是給誰看的?朕還不是糊塗昏君,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冤有頭,債有主!朕自有主張。」
朱棣懶得看朱植的德行,轉身要走。突然朱植眉頭亂挑,聲音顫抖道:「四哥,四哥!小弟能不能求四哥一件事!」
朱棣停住了腳步,也沒有轉頭,而是用後背對着朱植,「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朱植臉漲得通紅,喘了好半天,這才有了點精神,他苦兮兮的,聲音顫抖,「四哥,小弟只想求你,高抬貴手,饒了你侄子還,還有那個賤婢吧,就,就讓她出家算了。青燈古佛,償還罪孽,小弟求你了!要是四哥不解氣,就只管殺了小弟吧!」
朱植悲聲痛道,肥胖的身軀不停顫抖。
這回別說朱棣了,就算是朱高熾都傻了,自己這個十五叔是不是腦子壞掉了?他替兒子求情,還勉強說得過去,可怎麼連那個賤婢也要一併饒了啊?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誰的罪責誰負責,誰也替不了誰!」朱棣咬着後槽牙道。
朱植一聽,頓時臉色慘白,突然有東西涌到了喉嚨,他努力想咽下去,可越是想,就越是控制不住,最後他的眼睛都向外突,猛地張口,噴出猩紅的血,觸目驚心!
「父皇!十五叔這是?」朱高熾驚呼。
朱棣猛回頭,瞧了一眼,咬牙切齒道:「沒出息的東西,傳太醫,搶救!」
這邊讓太醫搶救,那邊朱棣就忍不住好奇起來,這個錢氏有多大的魅力,竟然能讓朱植神魂顛倒,哪怕犯了大罪,也要拼了命保她?
「傳旨,把那個賤婢,還有不孝的逆子帶來!」
不多時,有人押着這兩位來了。
他們全都衣衫不整,臉色慘白。先說這位遼王世子,他叫朱貴煐,還不到二十歲,細皮嫩肉,甚至還有點嬰兒肥,假如能稍微瘦點,就是個陽光小帥哥了。
朱棣只是掃了一眼,就把目光落在錢氏身上。
這個錢氏的年紀不大,甚至比朱貴煐還要年輕,她身量不高,又十分消瘦,圓圓的臉蛋,嫩得出水,一雙眼眸,從裏面竟然真的能看出一汪秋水!
朱棣不由得生出了四個字:紅顏禍水!
這個錢氏絕對是個妖精禍水,十五弟算是被她給坑了。
「錢廣是你什麼人?」
錢氏略微遲疑,秀氣的眉頭緊皺,當真是人好看,做什麼動作都好看,朱棣都有點心跳加速的感覺。
「他,他是妾身的族兄。」
錢氏開口,聲音婉轉,好似鈴鐺響起,簡直就跟一個百靈鳥在耳邊低聲唱歌。
「他是你的族兄,那他跟密雲的賬目往來,走私貨物又是怎麼回事?」
錢氏渾身一震,下意識抬頭,正好對上了朱棣吃人的目光!錢氏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渾身顫抖,簡直說不出話來。
「講!」
朱棣又追問了一句,錢氏顫抖更加劇烈,竟然嚶嚶哭泣。
「閉嘴!」朱棣怒喝道:「再敢哭就大刑伺候!」
錢氏被嚇得緊閉嘴巴,洶湧的淚都從眼睛流出,擋都擋不住,梨花帶雨,真的哭得能讓人心碎。
面對美女能吼出來,絕對是好漢子,朱棣的心腸比鐵石還硬。
但是旁邊的朱貴煐竟然受不了了,他瞧着錢氏哭泣,心都碎了,突然,他跪爬了半步,挺起胸膛,大聲道:「不要問了,她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做的。」
朱棣忍不住冷笑,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也敢在自己面前裝英雄,真是漲本事了!
「你想替她擋災,可你知道她犯了什麼事情嗎?」
朱貴煐額頭冒汗,他這輩子,從小到大,都沒有今天刺激……先是聽說老爹去見太子談事情,他就溜到了錢氏的房裏,還沒開始正事,他爹就突然來了。
朱貴煐以為自己要倒霉了,哪知道他爹竟然昏了過去,僥倖逃過一劫,這個朱貴煐也覺得自己有光環籠罩了,可以無所畏懼了。
「臣是遼王世子,大不了我不當了。我,我要跟她在一起,有她在,什麼都有了。」
這小子還真不是玩假的,一張年輕的面孔上,滿是天真的笑容,
朱棣看着這個寶貝侄兒,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要是和他比起來,就算最不爭氣的朱小三,都一下子可愛起來了。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過去朱棣還責怪柳淳教的不好。
可現在看來,三個兒子,哪怕醉心科學的朱高煦,和這個什麼都不懂的情種比起來,也正常太多倍了!
朱棣正要發貨,突然外面有人低聲呼喚。
「四哥,陛下!」
有人抬着擔架,上面放着遼王朱植。
他臉色慘白慘白的,剛吐了一口血,也不知道這位哪來的精神,竟然又跑來見朱棣了。朱植的目光全都在錢氏身上,他的眼淚也忍不住流了出來。
「我,我哪點對你不好啊?」
錢氏抬頭,眼角淚水不停湧出,「王爺,妾身該死,妾身對不起你!」
聽到了對不起三個字,朱植蒼白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掙扎着抬起頭,咳嗽道:「四哥,小弟活不長了,看在小弟的面子上,饒了她吧!小弟願意用一條命換她的命!」
朱植用腦袋碰觸擔架,哀求道:「四哥,求你一定答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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