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啥……我當了錦衣衛指揮使了。」柳淳回家之後,隨口道。
三爺滿不在乎,他懷裏抱着一個小小的嬰兒,不是別人的,正是他的!咱三爺老樹開花,有了親生兒子了。
這有了親生的,收養的就自然靠邊了……而且以柳淳的德行,當什麼官都不奇怪,哪怕明天告訴他,封個國公爺,三爺都覺得順理成章。
「不就是錦衣衛指揮使!」
三爺聲音都變了,猛地站起,他動作太猛,兩手情不自禁舉起來,懷裏的寶貝順勢飛了出來。柳淳嚇壞了,他手疾眼快,一把把小傢伙抱在了懷裏。
「爹,你想摔死這個小祖宗啊?」柳淳忍不住責罵,老爹也真是的,前段時間馮姨娘懷了孩子,本該是闔家歡樂的事情,可三爺偏偏擔心柳淳不高興,讓馮姨娘暫時回馮家安養……等到孩子生下來,過了滿月,這才重新回到柳府。
弄得柳淳氣不打一處來。我是那么小氣的人嗎?
再說了,就算沒有血緣關係,好歹也是我的弟弟,你這麼幹,弄得我在外人的眼裏,成了什麼了?
「我告訴你啊,再這麼不小心,不許你碰孩子了,聽見沒有?」
三爺遲疑了一下,也挺後悔的,不過很快他就甩甩頭,不耐煩道:「讓人把這小子抱他娘那去,我有話說!」
柳淳不捨得撒手,小兄弟白白胖胖的,多可愛啊!他伸手接住,小傢伙沒摔倒,還以為是玩呢,笑得眼睛都沒了。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還不能跟娘說?」
「不能!」
三爺面目猙獰,趕快讓家人把孩子抱走,揪着柳淳,到了東跨院的廂房,他仔仔細細,瞧了一遍,這才重新回到座位上。
父子倆面對着面,三爺的額頭都冒了汗水。
「那個……你再說一遍!」
「您老耳朵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呢!快點跟我說,詳細地說,不要落下任何的細節,陛下怎麼會挑選你當錦衣衛指揮使,為什麼?」
原來老爹不是沒聽清,而是想要詢問細節。
柳淳就把金殿上,朱元璋留他說話的經過講了一遍。
「以陛下的性子,怎麼會願意讓下面的人糊弄!他又沒有放心的人,所以就讓我接了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爹,我知道你或許不高興,畢竟你辛苦了二十多年,才當了指揮同知,我這第一天成為錦衣衛,就當了指揮使……這樣,我給你特許假期,以後錦衣衛有什麼事情,你不用點卯,不用坐班,老實在家裏照顧孩子。你可不許毛手毛腳的,小心讓娘知道了,跟你翻臉!」
「你給我閉嘴!」
三爺面目猙獰,突然怒吼,「柳淳,你小子是不是腦袋壞了?我問你,上一任指揮使是誰?」
「是蔣瓛!」
「他怎麼了?」
「因為捲入暗害太子的案子,滿門抄斬,被切成了肉片。」
「那蔣瓛之上呢?
「是毛驤,六年前,因為辦胡惟庸的案子,收了賄賂,也被殺了。」
三爺終於哼了一聲,「我還以為你高興的糊塗了,連這些人都忘了!」三爺敲着桌子,怒吼,「之前的拱衛司就不算了,從錦衣衛開始,兩任指揮使,全都沒有好下場。你現在成了第三任,你有什麼打算?」
三爺氣哼哼道:「你是打算活幾年?是想砍頭,剝皮,凌遲,還是滅九族?用不用我先死了,省得白髮人送黑髮人?」
三爺越說越氣,氣得眼睛都落淚了。
「小子,你幹什麼,也不該接這個掉腦袋的位置啊!爹把你帶出山林,不是讓你找死啊!你現在還沒成親,爹連孫子都沒抱呢!陛下的性格,我多少了解一點。說他刻薄寡恩,未必合適,但陛下向來不會手軟。錦衣衛在他的眼睛裏,就是個描金的馬桶,是用來干髒活的。」
「毛驤是殺人太多,被設計了,陛下殺他,那是為了給百官一個交代,平息眾怒!那蔣瓛呢?他怎麼跟晉王勾結到一起的?他又怎麼想害死太子?因為他清楚,六年錦衣衛指揮使下來,他已經人不人,鬼不鬼了。很有可能,在太子登基之前,陛下就弄死他,替太子掃清障礙!」
……
這番話,還真是讓柳淳着實吃了一驚。
在追查太子一案的時候,柳淳也想過,蔣瓛為什麼要動手,而錦衣衛上下,又怎麼被牽連進去的。
看起來都太倉促了,雖然太子和錦衣衛的矛盾由來已久,但也不至於飛蛾撲火啊!
現在聽老爹提起,柳淳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朱元璋竟然有心要提前廢了錦衣衛?
「爹,這事你怎麼知道的?」
「我能說是陛下的密旨,不許跟任何人講嗎?他讓我調查蔣瓛的罪證!」三爺今天是毫無保留,全都說了。
「孩子,你還年輕,爹不想跟你說人心險惡的話……但我不得不說,你別把陛下看得太好了。他做什麼事情,都是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為了他朱家的天下。」三爺伸出大手,抓着兒子的肩頭,用力搖晃!
「爹不想你做多大的官,也不想你公侯萬代,爹,爹就想你平平安安的,你知不知道,自從你進京以來,你做的事情,讓爹提心弔膽,生怕你會出事啊!」
三爺一邊說着,一邊眼淚滴滴答答地流,止都止不住。
「孩子,上次爹問你,你打算支持誰,是怕你牽連到儲位之爭,可這一次,爹着實擔心,爹怕你連洪武一朝都活不過去啊!」
啥也不用說了,哪怕是親爹也未必如此。
柳淳的心熱乎乎的,他反手拉住了三爺的腕子,用力晃了晃。
「老頭,我沒那麼容易死的。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我能不清楚嗎?爹,我這個錦衣衛指揮使,不只是干髒活的,我還有個使命。」
「什麼使命?」
「替變法保駕護航。」柳淳毫無保留道:「陛下御極二十多年,辛辛苦苦打理江山,他是希望朱家的基業,能永遠傳承下去。而變法就是確保朱家江山國祚綿長的關鍵,陛下看得出來,太孫不能寄予厚望,所以才會讓我重新整頓錦衣衛……怎麼說呢,只要變法還在繼續,我就能安然無恙。而且我手上還握着人才培養的大權,給我一些時間,我的人就會遍佈朝堂,到時候誰也奈何不了我。」
三爺默默聽着,原來兒子心裏有數,比自己想得還多,莫非是自己多慮了?他擦了擦眼角的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小子,你別光撿好聽的說,陛下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能有多少時間,給你準備的?」
三爺冷哼道:「萬一陛下走了,太孫繼位,那你怎麼辦?」
沒想到,老爹想得還真多。
「爹,說起來也好辦。只要我的實力夠強,就沒人能撼動我……如果我實力不夠,鬥不過,還不能跑嗎!反正我不會束手待斃的。」
柳淳笑道:「當務之急,就是先把力量抓到手裏,這才是真的!」
三爺認真瞧瞧兒子,果然,這小子不是個老實的傢伙。
「嗯,你心中有數,那是最好不過……只是現在的錦衣衛,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哦?情況很不好?」柳淳遲疑道。
三爺哼了一聲,「何止不好!簡直一塌糊塗。」
柳淳眼珠轉了轉,反而笑道:「沒事的,不破不立。畢竟船破了還有底兒,底兒破了還有幫,幫破了還有三千大釘,錦衣衛好歹會有點家底兒的,是吧?」
三爺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只是嘆道:「行了,等你去看過就知道了。」
爺倆聊夠了,這才一起出來。
馮氏已經坐在大廳上,抱着兒子,等着興師問罪呢!
她抬頭見爺倆進來,有些奇怪,今天這爺倆也不知怎麼回事,一前一後,倒不像兩個人,反而像一個人長了四條腿,步子邁得,充滿了默契。
馮氏一肚子話,不知道怎麼說了。反而是柳淳,急忙伸手,把兄弟抱在了懷裏。小傢伙睜着烏丟丟的眼睛,瞧見了柳淳,立刻笑了起來。
柳淳逗孩子玩,這時候三爺也坐了下來,「唉,陛下任命他當了錦衣衛指揮使了。」
馮氏心智也不弱,再看看丈夫的模樣,也猜到了幾分。
「錦衣衛可不好辦啊!」她發出了長嘆。
「沒什麼。」柳淳滿不在乎,「這一次我會好好整頓錦衣衛的……只不過小弟怕是要倒霉了。」
「倒霉?怎麼?」馮氏不解。
柳淳笑道:「以後錦衣衛要唯才是舉,可不能靠蔭庇了,我爹一心生個兒子繼續當錦衣衛呢!卻要讓我這個當哥哥的,親手打碎他的飯碗,難道不是倒霉嗎?」
馮氏氣得笑了,「大少爺,你有本事,可咱家裏也不光你一個啊!這麼好的孩子,讓他當錦衣衛,我還捨不得呢!回頭讓我二叔教他兵法,或者進太學讀書,等過個十幾二十年,讓他也考個六元出來!讓你們柳家沾點斯文氣!」
柳淳忍不住大笑,「娘親真是好志向,孩兒服了!」
馮氏輕笑,「老爺,大少爺,既然是一家人,有什麼事情,就一起擔着……這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管怎麼說,大少爺當了錦衣衛指揮使,都要慶賀一番。不光是咱們樂呵,還要把那幾個丫頭請過來,我現在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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