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殺了毛驤還不夠,居然要廢除錦衣衛!
劉淳很尷尬……本以為認了乾爹,抱上了大腿,從此之後,走上人生巔峰呢!哪知道這條大腿說斷就斷了。
好比被某頂尖兒的網絡公司錄取,欣欣然裝備上班,結果還沒等報道,就關門大吉了!劉淳內傷到吐血!
堂堂錦衣衛,莫非就這麼完了?
柳三死死握緊拳頭,瞳仁充血,惡狠狠盯着那些圍了千戶衙門的官兵,恨不得生吞了他們!
看這個架勢,不是假的,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皇帝會自斷臂膀,這不可能啊!
劉淳瞧了半天,終於想了起來……原來自從錦衣衛成立以來,辦了許多大案子,在前幾年的時候,又掀起了胡惟庸案的第二波,許多朝臣受到牽連。
這一次人們對錦衣衛的非議遠超之前,道理很簡單,胡惟庸已經死了好幾年了,現在舊事重提,也沒有多少證據,誣陷了不少無辜的人,反彈聲浪極大。
尤其是以仁厚著稱的太子朱標,幾次跑去諫言,冒着被老爹痛打的危險,請求廢除錦衣衛。停止殘害朝臣,不要興起大獄。
就在朱標的一再要求之下,朱元璋終於降旨,廢掉了錦衣衛,並且將人犯交給了刑部!內外刑獄交給三法司!
莫非是錦衣衛就此完蛋了?
劉淳又立刻搖了搖頭,按照史書的記載,錦衣衛的確是在洪武二十年被廢,直到朱棣登基,才重新恢復,並且增添了東廠。形成了廠衛的制度。
不過誰都知道,在朱標死後,藍玉一案,錦衣衛可是出了大力氣的,總不會是詐屍吧?
劉淳稍作思索,就明白了,多半是朱元璋明面上廢掉了錦衣衛,可暗中還保留了很大的權力。
設身處地想想,誰又捨得把最忠心的狗給燉了呢!
殺毛驤是給天下交代,廢錦衣衛也是如此,只不過真的想逼着洪武大帝低頭,徹底放棄錦衣衛,對不起,那不是朱元璋的作風!
老朱別的不好,可骨子裏全都是農民特有的頑強和固執!
劉淳幾乎敢確定,這幫急吼吼來廢掉錦衣衛衙門的人,不會有好下場……這條大腿還是很粗的,劉淳心裏有數,但柳三卻不清楚!
此時,這個漢子瞳孔充血,眼睛變成了可怕的紅色!
朝廷要廢了錦衣衛,那他算什麼?
替朝廷賣命,死在草原上的弟兄,又算什麼?
大家提着頭做事,就落這麼個結果!太讓人寒心了!
柳三覺得自己的胸中,一團怒火在燃燒,他就想衝上去,揪住那個紅袍官員,讓他給自己一個說法!
正在這時候,錦衣衛衙門洞開,從裏面走出十幾個人,為首的一位,有五十左右,臉圓滾滾的,擠得眼睛只剩下一條縫兒。
柳三瞬間認出,此人正是錦衣衛駐北平的千戶,叫朱湖!
錦衣衛體系龐大,可不只是在京的南北鎮撫司,在外還派駐千戶所,屯紮在關鍵的所在。北平是元大都所在,又是對北元用兵的大本營,前進基地,地位尤其重要。
在北平的錦衣衛,無不精明幹練,忠心耿耿。他們分成兩大部分,一類是柳三這樣,經常外出的密探,另一部分,就是常住北平,處理各種公務,匯總情報的留守錦衣衛。
朱湖從裏面出來,臉上帶着笑,衝着那位文官拱了拱手。
「王參議,你怎麼有空來這兒?」
對面的文官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杆,顧盼之間,難掩倨傲!過去本官忌憚你們三分,現在可不一樣了!
他微微冷笑:「朱千戶,本官此來,是因為天子降旨,廢除錦衣衛,特來接收衙署,你還有什麼說的?」
他沒用正臉看朱千戶,只是淡然地瞧着前方,狹長的眸子充滿了蔑視,若非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真想大笑三聲!
讓你們張狂,沒想到,錦衣衛也有會今天,這才叫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
只不過這位王參議不知道,在別人的眼裏,他也不過是個得志便猖狂的小人罷了!
那個朱千戶面無表情,接過旨意,讀了一遍。
而後輕輕嘆氣,「既然旨意如此,我還有什麼說的,只不過,王參議,雖然錦衣衛被革除,但我手上還有份要緊的月報,需要送去京城,交給陛下!你看,能不能行個方便?」
王參議眉頭緊皺,不悅道:「朱千戶,錦衣衛已經廢了,你還遞月報幹什麼?不會是你的脫罪之詞吧?本官可要提醒你,已經有百姓到縣衙告狀,你仗勢欺人,搶了人家的女兒,本官還要請你過去查問呢!你要是想藉此假傳消息,為自己脫罪,可要想好了,國法無情!」
果不其然!
這幫文官已經片刻不願意等待了。
朱千戶輕笑了一聲,「王參議,朱某還是大明的千戶,論起律法,不敢說比你清楚,也不會差!敢在遞給京里的月報上動手腳,等着天子砍頭便是!」
老實富態的朱千戶,把眼睛瞪圓,還真有幾分殺氣,不愧是錦衣衛的漢子!
很多人都說朱元璋殺戮功臣,其實大明的開國元勛當中,如徐達、常遇春、鄧愈,湯和等人,全都是正常患病死亡,至於什麼白馬汗和鵝肉,讓徐達背瘡崩裂,更是小說家的胡言亂語,還有宋濂,也僅僅是發配而已。
而真正遭到老朱屠戮最多的反而是那些貪官污吏!
比如戶部侍郎郭桓一案,他串通官吏和富戶,一共貪墨達到了兩千四百多萬石之巨!朱元璋一怒之下,殺了六部的左右侍郎,又牽連其他官員,富戶,多達數萬人!
比如空印案,是因為給空白的公文書蓋大印,容易出現營私舞弊,朱元璋一口氣宰了幾百個文官。
再比如胡惟庸案,老朱同志處斬的依舊是文官為主!甚至連宰相都給廢了!
如果把這三個案子,當成朱元璋殘害功臣的證據,那就是欺負人不懂歷史了。
當然了,要說朱元璋就不殺功臣嗎?
顯然也不是,在太子朱標死後,他不得不立皇孫朱允炆為儲君,而朱允炆並不是老朱嫡孫,他還有個弟弟,是太子妃常氏所生,常氏又是常遇春的女兒,常遇春雖然早死,可妻弟藍玉還在,偏偏藍玉又年富力強,是碩果僅存的大將,在軍中威望無人能敵。
在這個情況之下,朱元璋不殺藍玉,不把常藍兩家的舊部掃清,朱允炆如何能坐穩儲君的位置?
不得不為罷了!
所以說,洪武朝的血雨腥風,主要還是針對貪官污吏,朱元璋當了三十一年的皇帝,以當時的醫療條件,就算他不殺人,開國功臣又有幾個能活過老朱!刻意宣揚朱元璋屠戮功臣,完全是抹黑!
作為朱元璋手裏的利刃,錦衣衛得罪文官最多!
雙方是水火不容!
這不,剛剛廢除錦衣衛,文官就欺負上門了。
朱千戶心知肚明,罪名都準備好了!還真難為他們了!誰說文官辦事拖拉,這不比錦衣衛還幹練嗎?
朱千戶只是淡然道:「既然錦衣衛已經革除,落魄的鳳凰不如雞,自然聽憑發落!等我把月報送出去,就跟着王參議去布政使衙門。我也領教一下,你們的手段,看看能及錦衣衛的幾分!」
王參議咬了咬牙!
都死到臨頭了,還敢張狂!
就算送去能怎麼樣,天子都未必看!
他把身體策到一邊,讓朱千戶自便。
朱千戶默默從懷裏取出厚厚的一摞紙,裝入了一個大竹筒裏面。然後用火漆封好,劉淳仔細盯着,他發現朱千戶的動作充滿了虔誠,就像是信徒給菩薩上香一般恭敬。足足檢查了三遍,確認無誤,他才把竹筒交給信使,突然,他雙膝跪倒,磕頭道:「務必要安穩送入京城,兄弟,拜託了!」
信使的喉嚨動了動,沒說什麼,卻是用力點頭,轉身上馬,向着南方奔去。
見信使走了,朱千戶終於露出了釋然的笑,他又磕了三個頭,喃喃道:「陛下,這是臣能盡的最後一點心了!」
說完,他猛地躍起,目眥欲裂,鬚髮皆乍!
「俺朱湖是天子親軍,大明的忠臣!堂堂正正的爺們!豈會落到你們這些腌臢的贓官手裏,被你們糟蹋!」
「弟兄們,俺去了!」
朱湖猛地縱身,朝着門前的石頭獅子撞去,只聽啪得一聲,頭顱碎裂,石獅子的下巴愣是給撞飛!
好硬的一顆頭顱!
朱虎的熱血染紅了台階!
刺目的一片!
其餘錦衣衛全都瘋了!
「千戶!」
「大人!」
他們怒吼連連,覆巢之下無完卵,過去錦衣衛得罪了那麼多人,一旦失了勢,各種各樣的小鬼都冒出來了。
與其被人欺負死,倒不如像朱千戶那樣,跟他們拼了!
「打!」
「和他們拼了!」
赤手空拳的錦衣衛,跟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打在了一起。
此刻的柳三鬚髮皆乍,他已經顧不得什麼了。雖然作為密探,布政使衙門未必顧得上他,但眼前都是他的兄弟,大家吃虧,三爺要是袖手旁觀,連人都不要做了!
沉吟一下,柳三扭頭對劉淳悲戚道:「小子,瞧見沒有,有人騎着錦衣衛的脖子拉屎!
三爺去了!對不住,自己找個生路吧!」
柳三說完,提着拳頭,就衝上去,打成一團。
劉淳拉不住柳三,急得火上房,他知道錦衣衛不會就此完蛋,可問題是三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算恢復錦衣衛權柄,也跟他沒關係了!
究竟該怎麼辦呢?怎麼才能救下柳三?
劉淳冒汗了,打架他小胳膊小腿肯定不行。
正在這時候,突然在不遠處的大道上,有一隊騎兵衝過,為首的騎士大聲喊道:「燕王駕到,閒雜人等迴避!」
是朱棣!
一個大膽的念頭,湧上了劉淳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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