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到了英語自考大專文憑,今年一開學,我就去了洛明市人才市場推銷自己,你知道最後是什麼結果嗎?那時,有幾家小公司願意要我,但專業不對口,我不想再耽誤自己,一錯再錯,隨隨便便改變人生方向,所以就沒去。樂筆趣 m.lebiqu.com」張欣然說,「也就是在人才市場求職時我才意識到,中專教育有着嚴重的缺陷,我們的思維能力、文化基礎和人文素質都很欠缺,和大學畢業生有着明顯的差距。」
「你去過洛明市人才市場?咱們學校不是專門請了兵工系統的用人單位來來招聘了嗎?」趙波濤說。
張欣然看了看他,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然後接着說:「去了一趟人才市場我就很自卑。儘管我也有了大學文憑,但我的基礎能力怎麼能跟全日制大學畢業生比?我們連高中都沒上過……如果我們不去走中專教育這條彎路,而是當年直接上高中考大學的話,幾個月後我們也就該上大二了,再學兩年,畢業時我們應該有屬於自己的自信……別忘記了,我們是當年的尖子生,可憐又可悲的尖子生……」
一口氣說了這麼一陣子,也許是有些累了,張欣然把頭轉向窗外,四年前,在家鄉那個貧瘠土地上的初中教室里,她也常會把頭轉向窗外,那時,她憧憬着美好的未來……
「在我們國家,像咱們這樣的中專生有多少?」趙波濤突然問。
「這個我也不知道。如果按一所初中20個人考上中專來計算,一個縣就有300人左右,全國按1000多個縣區來估算,這樣下來,全國一年至少就有30萬人考上了中專。而在我們入學那一年,咱們國家的中專教育都已持續了15年,累計算下來,現在全國有近500萬名中專生,我們就是這500萬分之一。」張欣然說,「當然,這還不算後來者……」
「你的估算方法應該是非常保守而不準確的算法。不過,有一點是不會錯的,那就是在一所初中學校里,每年考到年級前20名的同學才有可能上中專,也只有這些同學才能博得『跳農門』的彩頭。」趙波濤說,「欣然,雖然我們當年沒有想到我們今天會這麼貶值,但是我們也不應該妄自菲薄,我們都是當年的英雄,佼佼者,中過彩頭的幸運兒……」
「英雄?佼佼者?幸運兒?哼!我們都是傻瓜,大傻瓜!世界上最大最大的大傻瓜!短短四年我們都被腰斬了……如果當年不走這條路,我也不至於是今天這個樣子,上了一個這樣的誤人學校,高不成,低不就,現在連工作也找不到……」張欣然心中的怨恨如決堤的海一瀉而下,眼淚簌簌落下,「我現在終於明白了,在我們學校的學生為什麼大都來自農村?因為只有農村人需要商品糧、需要農轉非,需要『跳農門』……我們被騙了!就是因為我們是農村人……我就想不通,現在已經不包分配了,為什麼還有人上中專?還有人上這種破學校!中專真是個害人不淺的地方。」
趙波濤覺得她的話不無道理,同為黃懷老鄉,他完全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四年的努力帶給她的居然是失望甚至絕望,他多麼想幫助她,可他卻無能為力。
「聽說現在的中專錄取分已經降了,比普通高中的錄取線都低。」趙波濤說,「我聽老師說,以後『中專』就不再是『中等專業學校』了,就成了『中等職業學校』了。如果變成職業學校以後,就再也不會有尖子生來上這種學校了,傳統意義的上『中專教育』也就消失了。」
「可惡的中專!」張欣然憤憤地說,「我不知道國家通過擴招的方式把學歷提高到專科本科學,這有什麼意義?就算將來每一個人都是大學畢業生,都是研究生、博士生,這又有什麼意義?難道,中國將來就不需要中等技術人才?就不需要有動手能力的實操型人才?」
「唉!」趙波濤無奈地嘆了口氣說,「也許,多年以後中國的每一個年輕人都是大學畢業生,種地的、擺地攤的、掃馬路的、當搬運工的可能人人兜里都揣着大學畢業證。」
寢室里沒有別的同學進來,窗外,偶爾吹來的一陣風,會讓樹葉沙沙作響。
「你的夢想終於實現了,不管怎樣我都得祝福你。我們打那麼老遠跑到這裏上學,說穿了不就是為了一份工作嗎?這一點你比我強。」張欣然抹了把淚水說。
從現在起,他們再也不可能一起坐火車回家了,而是天各一方。
趙波濤想着他送走張欣然後,就到祖國邊陲倫多的那家兵工企業去報到,從那裏開啟人生的下一個階段。從不到16歲離家求學到隻身遠赴邊陲,他要跨越大半個中國,徹底告別養育過他的故鄉。
「對我的工作也很難受。我是學汽車造專業的,倫多重型汽車製造廠跟我的專業對口,倫多省是我國的一個重工業基地,早在民國時期那裏的重工業就很發達,本來是一件很好的安排。」趙波濤說,「可是,那個地方卻遠在地圖的邊陲,自然條件非常差,更讓人擔憂的是,我從電視上看到,那裏的生工業企業一家接一家遇到了困境,有些企業可能很快就要倒閉,工人們都已經沒事幹了……我也不知道倫多重汽會怎麼樣……」
張欣然用一雙淚眼注視着他,她知道招聘趙波濤的那個廠遠在千里之外,就算鳥兒從這裏起飛,哪怕飛斷翅膀,也是飛不到那裏去的,而那裏離黃懷就更遙遠了。
「我寧願回到家鄉,哪怕是去我們縣上的小企業,也不想去哪裏……」趙波濤終於哭了出來,「到了冬天,倫多全是冰天雪地,最低溫度能達到零下40度,滴水成冰……咱們學校去那裏工作的歷界同學中,也就只有我一個,我就是想說句話也沒人……我就是想回個家,全程坐火車也得幾天幾夜……」趙波濤說着就掉下了眼淚,「我想,我去了那裏,肯定就會凍死在那裏……」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7s 3.829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