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正臥在柴房的床上修養,暗道這地方也算難找,自己周身靈氣全無,倒是像個不曾修煉過的凡夫俗子,何況白陵江全長一千七百餘里,沿岸村鎮不計其數,又有誰會知曉自己躲在此處慢慢恢復呢?
就讓血月教或者南宮世家那幫人去漫天遍野地找吧!
而且這裏畢竟是燕國境內,這南宮世家跟血月教也不敢過於放肆,就是一寸寸土地的往外拔,也是需要時間的。
少許,外面傳來了兄妹二人的爭執聲,只聽得阿牛埋怨道:「傻妹子,咱們這兒獨門獨戶的,才敢留他幾日,卻不敢保證沒有走漏風聲,萬一他真是官府通緝的要犯怎麼辦?而且他與咱們非親非故,那日不忍見死不救,才背他回來,咱們憑什麼養個漢子在家吃閒飯?何況妹子你年方二八,豈能天天讓一介來歷不明的傢伙住在這兒?」
「阿牛哥,這位公子不像是壞人,而且他尚且有傷在身,我們怎能中途趕他……」
葉天隱隱約約聽到了婉兒的聲音,不過聽到後半句,卻是有些聽不清楚了,暗道自己的修為還真是一去不復返了,竟然連這點聲音都聽不到了,五感居然下降了如此之多。
就如同先前在凌天宗被掌教真人吳瑾瑜壓制修為一般,眼下的葉天,即便是結丹期的修士用神識也不能查探清楚。
不過他也沒興趣去故意偷聽兄妹二人的談話內容。他掙扎了一下,體內的傷勢還未痊癒,不過勉強已經能夠下床了。從明日起,自己務必要重新開始修煉了。
村落里人煙稀薄,有時整日都不聞人聲,偶爾有飛禽走獸的幾聲怪叫。儘管葉天與屋檐外的拉磨的毛驢僅隔一牆,身下更是僅鋪了一層草蓆,不過卻睡得頗為香甜。
也許是他近來不再身處腥風血雨之中,而是以一介凡夫俗子的身份隱居於此吧!這種感覺,唯有歷經了大風大浪後,方可懂得平凡寧靜的珍貴之處。
翌日,穿着芙蓉刺繡布鞋的女子來到了葉天的面前,葉天依稀記得那個男子叫她婉兒。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趁着給他送飯的工夫,女子臉頰微微一紅,低眉垂眼地道。
「婉兒姑娘不必多禮,在下姓陳,陳勝。」葉天目光閃爍,暗道這村落中的女子說起來話如此知書達理,不免惹人生疑,遂隨口編了個名字,回道。
「敢問陳公子來自何方?」婉兒終於鼓足勇氣問道。
葉天接過木碗,裏面是些野菜粗糧,自當初突破練氣期修為後,他已很少食用五穀雜糧了,但並不妨礙他此時入口。
「一些野菜粗糧竟然也烹飪得如此美味,婉兒姑娘當真是好手藝。至於在下的來歷,詳情不便多言,不過婉兒姑娘敬且安心,在下定然不會為姑娘以及家兄招來橫禍。」他吃了一陣兒,方才緩緩地道。
「陳公子多慮了,小女子並不是來趕你走的。」婉兒挽了一下垂在鬢角的秀髮。
「婉兒姑娘放心,在下也不會在此白吃白住的。」葉天笑道。
就這樣,兩人發生了第一次簡單的交談。
很多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及第三次。時日久了,兩個人交談的內容也就廣泛起來,葉天除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及修真界的一些隱秘之事不曾提及,其他的所見所聞,或者經歷過得一些恩怨情仇,都被他二次加工以講故事的形式說了出來。
葉天講起故事來頭頭是道,時而驚心動魄,時而引人入勝,婉兒一介凡人女子哪裏聽過如此精彩的事情,她不認為葉天是在胡編亂造,只是暗道陳公子見多識廣,有經天緯地之才,她自是遠遠不如的。
漸漸地,婉兒似乎很期待送飯的時間,每次進屋臉都掩不住臉上的笑意,走時又不禁流露出不舍的表情。葉天將曾經的諸多過往都編成了故事,從地球上的風水相師一直到不久前的蒼梧秘境,婉兒都聽得饒有興趣,時不時還會發表一下自己的見解。
在此期間,婉兒自己也打開心扉,將她與兄長阿牛的身世娓娓道來。
他們二人雖然生於村落,也長於村落,其父母則是出身名門,更是燕國的忠良之輩,無奈被奸人所害,這才流落至此,婉兒自幼被母親言傳身教,故而才會顯得知書達理。然而冤情尚未平反,其父母就客死他鄉,獨留下兄妹二人相依為命,每想至此還是傷懷不已。
葉天除了寬慰一番,也不知該如何應話。
數日之後,葉天雙眸微閉,盤膝而坐,五心朝天,重新開始吐納天地靈氣。
只見他的頭頂形成了一團氤氳霧氣,驀地升騰而起。方圓百丈之內的天地靈氣逐漸靠近葉天,然後從他的七竅鑽入,在全身經脈之中緩緩流動,周而復始。在葉天悠長的吐納之中,天地萬物仿佛都歸於沉寂,旋即他猛地睜開了雙眸,目中閃過一道精光,修為已然恢復到了練氣期一重,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達到築基期修為!
與此同時,地上的一隻螞蟻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隻螞蟻發現了食物,自己卻是無法搬動,很快就回洞召集了一群同伴,來搬運那碩大的食物。
莫說是神通廣大的修士,即使是凡夫俗子,只要輕輕用手指一碾,那些螞蟻就會輕易喪命。在凡夫俗子眼中,螻蟻之命不足惜,然而在修士的眼中,這些凡夫俗子又何嘗不是呢?若是冥冥中有天道存在,那些叱咤風雲的結丹期修士乃至元嬰期修士,生死亦然在其一念之間。
夕陽西下,晚霞逐漸消退,乳白色的炊煙在村落裊裊升起,婉兒又給葉天送飯來了。
「婉兒姑娘,你覺得人生的意義何在?」葉天不動聲色地道。
「婉兒不曾讀過書,母親生前曾經教誨過孝悌忠信四個字,孝順父母,尊重兄長,忠於君王,取信於友,想必就是人生的意義吧!」婉兒聞罷明顯一怔,若有所思道。
「那些雖好,終究是為別人而活,若是只與你自己相關呢?」葉天淡淡一笑道。
「男子修身治國,女子相夫教子。下面有塊鹿肉,我悄悄放進去的,快些吃吧!」婉兒的臉上泛出一陣紅暈,將碗遞到葉天面前,聲若蚊蠅地道。
「功名利祿,權力地位,美色財富,甚至是長生之術,才是世人所求吧?」葉天接過飯碗,不由得又多打量了她幾眼,意味深長地道。
「可是平平淡淡才是真呀!」婉兒輕輕換掉葉天身上的草藥,然後玉手托着香腮說道。
「婉兒姑娘可有什麼未了之事,在下定當竭盡所能,以報當初救命之恩。」葉天苦笑着搖了搖頭,又道。
婉兒聽到前半句美眸頓時亮了起來,不過旋即又有些黯然失色。
「怎麼了?」葉天追問道。
「阿牛哥不會同意的。」婉兒靜靜地凝視了葉天片刻,嘆了口氣道。
「你說什麼?」葉天疑問道。
「有朝一日,公子若是離開了,帶我一起走好不好?」婉兒此時輕咬玉唇,清媚眼流波,端的是嬌美不可名狀。
二人對望片刻,隨即沉默了良久。
葉天一時有些啼笑兩難,他畢竟不是傻子,這婉兒姑娘的意思十分明確了,只是他自己也是不知是什麼時候,就俘獲了婉兒姑娘的芳心。
想不到先前桃花劫依舊沒有了解,那唐芸笙的糾葛還沒有結束,這邊居然又來個一個世俗女子。
不過確實如那婉兒姑娘所說,在這村子生活給葉天帶來最多的感觸,就是暫時忘記一切怨恨糾葛的平平淡淡。
不過這也只是暫時忘卻,即便是葉天想要忘掉,那無日宗跟血月教還有南宮世家會忘卻掉他嗎?
所以葉天從唐芸笙開始,就自覺得自己只是個匆匆過客,身上有眾多使命任務要去完成,怎麼能隨意駐足留戀路途上的風景呢?
所以他先前的所有舉動,並非是他是個絕情無情之輩,只是他自地球上破碎虛空而來,本以為自己孑然一身,只需一心一意求仙問道就是,不想如今的羈絆卻是越來越多,貪戀紅塵,最終只能害人害己。
葉天沒有做聲,不過這顯然已經給出了答案來。
「是婉兒唐突了,公子好生休息吧!」婉兒顫聲道,她隱隱約約也猜到了答案,她的美眸凝視着對方,長長的睫毛下淚珠瑩然,令人不由得心生憐惜。
後來婉兒依然按時按點給葉天送飯,言語間卻是疏遠得多了。風和麗日的時候,婉兒還會陪葉天坐在門前曬太陽,只是目中少了些許光彩。
不過葉天現在的猜測也會多了起來,那婉兒也並非全然是對他產生了愛慕之情,有可能看到葉天身份不凡,不同於那個阿牛哥,她不甘於在這山村中平凡一輩子,想借着葉天脫離這裏,去尋求更好的生活。
村落隸屬於白陵江支流沿岸,算是地地道道的水鄉,四周的河水清澈見底,河中的魚蝦游來游去,旁邊有一些半大少年在此嬉戲。村落的少年們終日在田間、溪邊、江邊奔跑着,故而原本嫩白的皮膚曬得有些黑黑的,不過他們的眸子也同樣是清亮如水。
除了那些田間勞作的農夫,白陵江支流也不乏漁夫在此出船,他們不論晴雨,只要沒有遇見大風大浪,就會去白陵江上走一圈,打撈起一些魚蝦,好討生活。有些從城鎮過來的船隻也會停留在村落,既有官府專營的鹽鐵,也有商賈販賣的布匹以及雜貨。
驀地,一道身影潛入了白陵江支流,然後不斷下潛,此人正是葉天。
他身上的重創已然好了大半,不過為了掩人耳目,在阿牛和婉兒外出勞作或採購時,他就隱匿身形來此修煉,此刻他的修為暫且恢復到了鍊氣期六重。
旋即一股清涼充斥全身,白陵江不斷水流湍急,隨着葉天下潛時,他將口鼻呼吸喚為丹田呼吸,肉身即便受損,還是有結丹期實力空殼在,哪怕強大的水壓瞬間襲身,也渾然不懼。
葉天來至白陵江支流的底部,盤膝而坐,雙眸緊閉,完全無視四面八方而來的水壓。
爾後他的雙手法訣不斷變換,右手隨意那麼一划,方圓百丈內的魚蝦全都四散而逃。周圍的天地靈氣源源不斷湧來,如同潮水一般將葉天淹沒,他的毛孔不由自主地擴張,隱隱還有熱氣冒出,實在說不出得舒暢。
體內靈氣運轉一個小周天后,葉天全身血肉緊繃,緩緩地吞吐出一口靈霧,接着在江底引起一陣激盪。遠處觀之,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撥弄白陵江支流,使得流水變得浩浩蕩蕩。
與此同時,一位身姿綽約的女子從村落河畔打回了一桶水,猛地被人從背後拍了一下肩膀,桶中的河水頓時濺出來了不少,打濕了那雙芙蓉刺繡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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