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的故事,郭鵬是耳熟能詳。
《胡笳十八拍》和《悲憤詩》也是很有名氣。
對這個亂世之中一生坎坷流離的女子,郭鵬是心存感慨的。
她的妹妹則運氣好了許多,被蔡邕許給泰山羊氏,安安穩穩的生了幾個兒子,其中一個就是晉滅吳的功臣羊祜。
如今她們都還小,蔡琰十三歲,蔡琬才九歲,蔡琰相貌端正清麗,氣質溫婉,蔡琬年紀雖小,也是穩重端莊,看的出來是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對於當下的女子而言,不要求有很好的才情,只要懂得孝順公婆照顧丈夫養育兒子就可以了,教育也是模稜兩可的事情。
其中生養兒子是最重要的一點,只要能生養兒子,其他的問題都無傷大雅。
此一時期,女子改嫁非常普遍。
嫁過人有過生育的寡婦或者離了婚的婦女想要再嫁並不困難,比如漢相陳平的妻子就先後嫁給了五任丈夫,陳平是她的第六任丈夫。
漢朝歷代皇帝的皇后也多有寡婦再嫁者,曹操的夫人里就有很多寡婦,劉備入川之後的皇后也是寡婦,寡婦再嫁毫無社會壓力。
曹操同志還因此得了一個『曹人妻』的雅號。
而這其中,是有深刻的社會因素的。
一者,是程朱理學尚未出現,尚未成為官方指導思想,民間風氣整體寬鬆開放。
二者,是出於延續後代的必要性,古人視香火傳承為天命,對其極為重視。
而當時生育條件很差,嬰幼兒的成活率極低,上到皇帝下到黎庶,都無法保證自己的孩子可以健健康康安全長大。
而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嫁過人的尤其是生養過子女的婦女對於未嫁過人的少女的優勢就特別明顯。
她們有生育的經驗,對於生育並不陌生,被養育孩子也不陌生,也不害怕,生育成功和養育成功的幾率高於少女,後代的存活率也相對更高。
在這樣的情況下,出於延續後代的考慮,寡婦,尤其是生養過的寡婦再嫁就一點也不稀奇了,甚至還會被爭相求娶。
蔡邕疼愛女兒,願意給女兒良好的教育,對她們而言也是好的。
養育子女的母親懂文化知識有才情,對孩子從小的教育就很有好處。
兩人站穩之後,蔡邕開口道:「郭府君與為父是舊相識了,闊別十年,才得相見,為父喜不自勝,你們且合奏一曲,為重逢之樂慶賀,如何?」
「是。」
蔡琰和蔡琬一起點頭,然後坐到了一旁,自有僕人將琴取來交給她們,兩姐妹互相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便開始演奏。
郭鵬依然是那個不懂琴的郭鵬,十二年前不懂琴,十年後還是不懂琴,落入耳中的琴聲能分辯出好聽還是不好聽,更多的就沒有了。
可是伴着淡淡的薰香,聽着悅耳的琴聲,也屬於這個時代難得的奢華的享受了。
哪裏還能追求更多呢?
一曲奏完,郭鵬禮節性的誇讚,對蔡邕悉心教導女兒的行為表示認可和贊同,說自己也會認真教育輔導自己的兒子。
「子鳳還是不懂琴吧?」
蔡邕哈哈大笑:「十二年前你我初見,你不懂琴,十二年後的如今,你還是不懂琴,哈哈哈哈!」
「蔡公何須如此。」
郭鵬苦笑:「學生於琴藝上實在是無甚天賦,比不得二位女公子,更比不得蔡公天賦異柄。」
「哈哈哈,天賦異柄……」
蔡邕笑着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中透露着一些自嘲:「子鳳,我倒是希望我能和你一般,有用兵牧民的天賦啊!」
蔡邕說着指了指自己的兩個女兒。
「你一早就對我說過,琴棋書畫,於國而言,是小道,這些年來,我越發感覺如此,遇到反賊作亂,難道能用琴棋書畫讓他們知錯嗎?遇到災荒之年,難道能用琴棋書畫讓百姓吃飽肚子嗎?遇到外敵入侵,難道能用琴棋書畫擊退他們嗎?」
蔡邕深深地嘆息。
「我是多希望我所擅長的和子干擅長的一樣,那樣的話,我也能為國征戰沙場,平定叛亂,青史留名了,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沒有兒子,只得了兩個女兒吧!」
蔡邕這話說的讓蔡琰和蔡琬都低下頭不言不語,看起來似乎有些沮喪。
郭鵬還能怎麼說呢?
難道要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嗎?
搖頭笑了笑,想了想說辭,郭鵬便緩緩開口。
「學生曾經聽聞孟子早年喪父,孟子之母為了讓孟子有更好的生活環境,三次遷移家庭的住處,第一次遷移到了墓葬之所旁,孟子耳濡目染,便學會了下葬,哭泣之事。
孟母說,這不是能讓孩子居住的地方,之後孟母又把住址遷移到了市井旁邊,孟子耳濡目染,學會了街邊賣貨,討價還價之事,孟母覺得這也不是能讓孩子居住的地方。
第三次,孟母捨棄了市井,選擇了屠戶家旁定居,孟子又裝作要屠宰牲畜的樣子,孟母還是覺得不能住在這裏,又選擇了第四次。
這一次,孟母選擇了學宮旁定居,之後孟母看到孟子耳濡目染學習禮儀,這才覺得是可以居住的地方,是能讓孩子正確成長的地方,之後才有孟子成為亞聖之事。
其中固然有孟子天資聰穎之故,但若不是如此有見識的母親從小注意對孟子的教誨,不去遷移住處,那說不定孟子會變成商販,變成屠戶,而不是亞聖。」
郭鵬頓了頓,又開口道:「對子女的教育也是如此,孩子出生後都是母親所養,若是沒有聰明睿智有才情的母親,如何能言傳身教讓孩子成為懂禮儀知恩義的人呢?」
說着,郭鵬又指了指蔡琰和蔡琬,開口道:「二位女公子有才情,懂禮儀,將來為人母,也會讓自己的孩子有才情,懂禮儀,培養出於國有用的人才,這如何又不是蔡公和二位女公子的功勞呢?」
蔡琰聽了,眼睛發亮,心情不複方才的沮喪,偷偷打量着郭鵬。
蔡琬聽了,有些迷迷糊糊,不過心情比剛才好了一些。
蔡邕聽了,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笑了。
「子鳳所言,確實有道理。」
說罷,蔡邕讓蔡琰和蔡琬站起來站到他的面前來。
「郭府君的話,你們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蔡琰和蔡琬齊聲應道,蔡邕點了點頭,讓她們下去了。
當晚的宴席,蔡邕還叫蔡琰和蔡琬一起給郭鵬斟酒,向他感謝之前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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