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睿聽了十分高興,這個褚遂良最起碼還是一個明白人,不像有些臣子,自認為立下了一點功勞,就目中無人了,褚遂良這點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卿這次回來,可以在朝堂之上多為大夏立功了,可惜了,孤是沒有這個機會,和卿共事了。」李景睿臉上露出一絲惋惜之色。
「殿下這句話可是說錯了,臣在萬里之外,也知道朝中發生的事情,表面上,殿下被罷黜了儲君之位,但臣卻認為,未來的太子之位,非殿下莫屬。」褚遂良卻正容說道。
李景睿聽了面色一愣,他掃了周圍一眼,發現內侍和侍衛已經出了涼亭,想來兩人的談話,周圍眾人都是聽不到的,忍不住好奇的詢問道:「卿為何有這樣的見解,孤從來就沒有聽過父皇說過,就是岑先生那裏,也不曾聽說。」
褚遂良聽了頓時輕笑道:「殿下是身在局中,故而不知道這件事情,哪怕是岑大人也是看不透其中的原理,但臣遠在萬里之外,卻看的很清楚,陛下實際上早就定了殿下為繼承人的人選,只是需要磨礪其他的皇子才會如此猶豫,當然,也是在磨礪殿下。」
「磨刀石。」李景睿很快就明白褚遂良言語中的含義。
皇帝利用自己來磨礪諸王,也諸王來磨礪自己,使彼此雙方都有危機感,彼此之間相互競爭,這樣才有進步的可能。失去了諸王的磨礪,一上來就冊封自己為太子,自己只會老老實實的做自己的事情,哪裏像現在,心存畏懼,心有危機。
「正是,諸王就是殿下的磨刀石,而殿下也是諸王的磨刀石。畢竟陛下裂土封疆,諸王以後都是藩國的國主,代表李氏坐鎮一方,牧守天下,沒有一點才能是不可能做到的。」褚遂良正容道:「陛下要選的是太子,但實際上,他考慮的是江山的傳承,最佳的傳承方式是什麼,不是立賢,也不是立長,而是立嫡。臣認為,陛下在很早的時候就明白這一點。唯有立嫡才是最穩妥的。」
「先生是如何知道的?」李景睿遲疑道:「孤總認為父皇是在挑選最優秀的皇子繼承江山,畢竟大夏江山如此之廣闊,非有才能之人不能居之。」
「嘿嘿,若陛下只是繼承前朝的官制,臣或許會相信陛下是想選擇有才能的人,但現在增加崇文殿的人數,臣就不這麼認為了。」褚遂良摸着自己的鬍鬚,說道:「殿下,您是身在局中啊,不知道陛下的英明之處。現在的崇文殿大學士就是前朝的宰相,但權力又沒有宰相大,所有的權利被分成了好幾塊,這樣一來,就不能形成一人獨大之勢,殿下可以注意到了,崇文殿或是五人,或是七人,總是單數,就是這個道理。」
「而且,除掉這些之外,更重要的是防備後世無能之君。有七位大學士輔左,足以處理朝中許多事情,不會怠慢國政。」
褚遂良又喝了一口熱酒,感嘆道:「陛下英明神武,謀略無雙,臣非常敬佩,殿下,既然如此,那問題就來了,有七位有才之人輔左,那江山傳承最重要的是什麼呢?」
「是制度。」李景睿雙眼一亮,他從褚遂良的言語之中,頓時察覺到其中的問題。
「殿下所言甚是,立長固然不錯,長子之母未必是皇后,一旦不是皇后,就有可能有爭鬥發生,不利於江山社稷的穩定,立賢,嘿嘿,誰才是賢德之人,臣認為這裏面並沒有定數,因為沒有任何一個標準說明這個皇子很賢明,甚至諸位皇子為了爭奪帝位,互相殘殺,導致蕭牆之禍,這種事情不是經常遇到的嗎?唯有立嫡才能解決這一切。」褚遂良搖頭晃腦的說出自己的分析。
「卿之言甚是有理,我們這些人都被父皇的一番動作給欺騙了,父皇從來就沒有改變主意。」李景睿拍着手,十分興奮的說道。
「殿下,陛下和歷代皇帝不一樣,畢竟我大夏的江山太大了,要分封諸王,震懾地方,這才有了眼下的局面,殿下若是認為自己穩操勝券,肯定是不行的。陛下英明神武,身強力壯,說句大不敬的話,陛下什麼時候退位都不知道,殿下能等多久呢?」褚遂良搖頭說道:「想要建立嫡子繼承制,這裏面還是充斥着一定的不確定性。」
李景睿聽了點點頭,褚遂良說的是有道理的,嫡子繼承制有可能出現,但皇帝未必會實施,在大夏皇位面前,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聽卿一席話,如讀萬卷書。」李景睿連連點頭。
滿朝文武之中,大部分都認為皇帝肯定會選擇自己,哪怕岑文本也是這麼想的,但沒有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說的是如此的深入人心,說的讓李景睿心悅誠服。
褚遂良也摸着自己的鬍鬚,心中露出一絲得意。之所以能在李景睿面前說上這些,就是看中李景睿的未來,根據他的推測,未來繼承皇位的肯定是李景睿,既然如此,為何不提前靠上去呢?就算有什麼變化,自己即將是崇文殿大學士,難道那些皇子們還會找自己的麻煩不成?
李景睿用讚賞的眼神看着褚遂良,心中卻是在感嘆,他在感嘆自己的父親有識人之明,眼前的褚遂良果然不簡單,看問題的方法和其他人不一樣,看的是如此的透徹,一席話,就能說出事情的本質來,難怪能從群臣之中脫穎而出,成為崇文殿大學士。
「父皇能得卿相助,這是我大夏的榮幸。請。」李景睿端起酒杯,再次敬了對方一杯。
「臣不敢。」褚遂良見狀頓時放下心來,知道自己的考核已經結束了,得到了大夏繼承人的認可,自己以後只要跟在後面,基本上就是平步青雲了。
「時候也不早了,褚卿,我們回城吧!想來令尊在家裏已經等久了。」李景睿招呼褚遂良說道。
褚遂良見李景睿相邀,自然是不會拒絕,翻身上馬,緊隨在李景睿身後,朝燕京城而去,等到了燕京城後,兩人才分道揚鑣。
雖然僅僅只是如此,但李景睿和褚遂良兩人聯袂進了燕京城的事情,很快就在文武百官中傳開了,大家都知道褚遂良返京是為了什麼,但眾人絕對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居然是和李景睿一起回京的,這裏面若是沒有什麼問題,打死眾人也不相信。
「你和褚遂良一起進京的?」李景睿剛剛進了皇宮,就去見了李煜。
「回父皇的話,正是如此,既然是奉父皇的旨意去見他,自然是和他一起進京的,這個褚遂良倒是瘦了不少,想來在大哥那裏吃了不少苦。」李景睿也不瞞着李煜,而是將褚遂良在天竺的見聞說了一遍,然後說道:「兒臣看來,在天竺推行漢化,恐怕是需要一定的時間,在很短時間內,想要解決這個問題恐怕很難。」
「這是百年國策,等着就是了,只要你們兄弟認真執行下去,百十年之後,那些地方都是屬於華夏衣冠,就算朕看不到,也沒有關係。」李煜不在意的說道。
李煜從來不會小瞧這種文化入侵。
大夏現在乾的就是這種事情,利用語言、風俗習慣等等不斷的滲透進去,改變殖民地的一切。
「父皇高瞻遠矚,讓兒臣十分佩服。」李景睿忍不住誇讚道。縱觀歷朝歷代,像李煜這樣的大手筆幾乎沒有,難怪大夏能夠開創如此基業,疆域之大,非歷朝歷代可以比擬的。
「不過是做一個皇帝應該做的事情而已,只是以後到你手中,想做到朕這一點就十分困難了,在大夏周圍,基本上都是你的兄弟,你的文治朕不擔心,但的武功卻說不準了。」李煜瞟了自己兒子一眼,這老子太能幹了,也不是什麼好事,看看自己兒子都沒有發揮的可能了。
「兒臣明白了。」李景睿想了想,最後還是沒有將褚遂良的話說出來,這些話只能放在心裏面。
「景琮哪裏你去看了嗎?」李煜話音剛落,大殿內一片寂靜,父子兩人頓時都不說話了,而是靜靜的站在那裏。
「父皇,景琮之罪或許很大,但兒臣認為,廢其為庶民,已經是最大的懲罰了,自古就有刑不上大夫之說,景琮身為皇子,所犯之罪,並非謀反,罪不至死。還請父皇明察。」李景睿還是勸說道。
「這件事情不要說了,馬周和張行成兩人正在審訊此事,最後的結果是什麼,那就是什麼,誰也不能干涉刑部和大理寺的審判,馬周他們認為如何就是如何。」李煜擺了擺手,說道:「景睿,朕這麼做的目的,你也是知道的。」
「父皇苦心,兒臣明白,唯有如此,才能震懾朝堂,才能讓那些官員們沒有任何僥倖。」李景睿連忙說道:「只是此舉恐怕會影響父皇的聖明。」
「聖明什麼?一個王朝最先腐朽的就是統治階級,就是皇室,只要皇室多出才俊,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就算沒有才俊,但也絕對不能出現殘暴、昏庸之輩,這樣的人多了,江山社稷就有傾覆的危險。一個景琮來震懾皇室,免得你以後麻煩,這是很值得的事情。以後皇室多有不肖子孫,你可以依例懲處,世人也不會說什麼的。」
「兒臣謝父皇。」李景睿聽了頓時明白李煜的苦心,一切果然是為了大夏的江山社稷,所謂的名聲在皇帝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泉州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這個景琮可不簡單啊,表面上縮在府中,平日裏沒事也不出來,但是手下可不閒着,這件事情若不是有人發現了,你們還真的不知道,同等條件下,你未必是他的對手。」李煜看中了自己的嫡子一眼,充斥着一絲戲虐。
「父皇,景琮打小就很聰明,這點兒臣就不如他。」李景睿苦笑道。論小聰明,李景睿還真的不如李景琮,看看眼下手筆就知道。
「景琮的事情已經是定局了,自然不用說的,但在暗中揭露此事的人,朕倒是有些好奇,是誰有這樣的能耐,能將這個消息,在同一時間內,傳到你們幾個人手中。」李煜目露寒光,這件事情不弄清楚,李煜連睡覺都不安穩。
「應該是巡防營的人,也有可能是打更之人,畢竟諸王府邸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入其中的,唯有這兩種人才能在諸王府邸周圍出現。」李景睿解釋道:「兒臣曾派人查過,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當日巡防營的人也沒有發現,而打更的人也交代了,不曾發現什麼異常。」
「這裏面肯定是有人說謊的,只是全部抓起來,顯然是不現實的,只能是派人盯着這些人,遲早會露出破綻的。」李煜不在意的說道:「打更的就算了,朕想,最大的可能是巡防營的人,巡防營的士兵多是燕京府周圍的人,難免和京中權貴認識,被他們收買,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父皇認為這是下面的臣子所為?」李景睿十分驚訝。
「不是他們還是誰?你信不信,朕若是不處置景琮,第二天,各種謠言喧囂直上,哼哼,李唐都滅亡這麼多年了,還有人心向李唐,真是可笑。」李煜雙目中殺機畢露,能幹這種事情的,基本上都是那些碩鼠,成天躲在暗處,不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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