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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鎔也沒想到,大哥會把家人聚集起來,什麼事也不商量,只管熱鬧到這個時辰。
他已經記不得,上回這樣的日子是幾時,仿佛成了大人後,玩耍取樂就和他不相干了。
可今晚這一高興,兄弟姊妹的心凝聚在一起,手足情深,才是他們這一代往後再續祝家三百年基業的根本。
回到臥房,扶意在鏡前摘下珠釵耳環,一面說着:「笑得我都餓了,你餓不餓,用些宵夜可好?」
門外翠珠和香櫞進來,早就預備下了松仁粥和小菜,還蒸了一籠春筍肉餡兒餃子,夫妻倆對坐,扶意這會兒總算有了胃口。
「先頭與你說,和親的事是皇后娘娘擺了太尉府一道,這次的事,我覺着興許和大姐又有關係。」祝鎔分析說,「事情咱們肯定要查,就是不知道怎麼出手,才能不壞了皇后的算計。」
扶意想了想,說:「太皇太妃年邁多病,我聽長公主說,也就一兩年的光景,最近從太妃宮裏傳出的事,還有些與娘娘不和的話語,背後都是永清大長公主在搗鬼。鎔哥哥你想,太妃一旦仙逝,大長公主就失去了庇護,如今不過是仗着太妃對勝親王有恩,她才敢囂張。」
祝鎔道:「因此她必須算計,太妃離世後,她要如何繼續保存現有的體面,但很顯然,咱們的皇上皇后,不吃她這一套,也沒把這個姑姑放在眼裏。」
扶意輕輕攪動碗裏的松仁粥,若有所思地說:「娘娘怎麼就能算到,她會散佈我和平理的謠言,然後我們家出師有名,找上大長公主的麻煩,進而一步步剝開她的真面目。」
祝鎔說:「恐怕我們只是皇后手裏其中一張網,巧的是,那條魚偏偏進了我們這張網,你想,你來回一趟,沒事也就沒事了,大姐也不算太冒險。」
扶意苦笑道:「娘娘是算準了,我不在乎這些事,不像其他女子,損了名聲就要死要活的。」
祝鎔說:「也許吧,若真是大長公主有謀反之意,其心可誅,你和平理的犧牲就值得了。」
扶意不自覺地朝門外看了眼:「我們家的下人,還可信嗎?」
祝鎔道:「大哥和嫂嫂會在不大動干戈的前提下清理門戶,家裏的事,你我不必操心。」
扶意夾了蒸餃給他:「大長公主那兒就托你去查,失蹤的下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祝鎔冷聲道:「我和大哥都覺得,恐怕已經死了。」
扶意搖頭:「我反而覺得,他們不會這麼快殺人,一個活人關起來,給點吃喝就行,反而是死人,屍首要處理,不論是埋了還是燒了,總要有人來處置,更引人注意。」
祝鎔道:「你的意思,那人可能就藏在大長公主府?」
扶意說道:「平理轉了一天,你必然也沒閒着,可大長公主府,你們一定還沒查。」
祝鎔一口吃下餃子:「明天,我就帶平理去轉轉。」
扶意叮囑:「千萬小心。」
這一晚,公爵府各院燈火都過了子夜才熄滅,可下人們見主子高興,那些破事兒帶來的恐慌隨着天亮,幾乎就散了。
眼瞅着端午將至,日子一天天暖和起來,晨起的涼爽愜意便彌足珍貴,崴了腳的秦影,就被下人送到花園裏,在晨露花香里用的早膳。
再後來幾位嫂嫂領着孩子來玩耍,孩子們走後她獨自看了會兒書,日頭漸暖,不免犯困,秦影捧着書本,不知不覺地瞌睡過去。
醒來時,聽得祖父的聲音在說:「老夫如何信你?」
秦影不自覺地坐起來,只聽隔着矮牆,有陌生的聲音說:「學生曾蒙言夫子收留,受公爵府恩惠,不僅無以為報,更因學生莽撞之舉,險些害了恩人。眼下學生既然撞見這大逆不道之事,就不能袖手旁觀,還請太尉大人主持公道。」
秦影聽這話里,涉及言祝兩家,便揣測,是不是這兩天風傳的,祝家三嫂嫂和祝平理不倫的謠言。
但聽祖父說:「你為何不徑直去公爵府報恩和補償,來找老夫,可是另有所圖?」
那個人便是道:「前日貴府女眷至護國寺燒香還願,言辭之間,提到欠下皇后與公爵府天大的人情……」
祖父怒道:「放肆,你堂堂一個讀書人,怎麼到處偷聽人說話?」
那人說:「本是拜佛之人,心中不設防,言語無所顧忌,並非學生偷聽。」
祖父問:「膽大包天,你究竟圖什麼?」
那人說道:「學生本該永絕於仕途,但學生一心報國,我朝取仕另有舉薦一制,倘若此番能助太尉大人還清所欠恩情,學生願為門下客,假以時日有幸若能得到您的信任和青睞,懇請太尉大人,向朝廷舉薦學生。」
秦影聽這些話,便明白了,和爺爺說話的人,正是前陣子擾亂科場,被革除一切功名,此生不得再行科考的施展,果然聽着口音,也像是蜀地之人。
此時,忽然聽爺爺在問:「你們過來幹什麼?」
便有小丫鬟慌張地回答:「小、小姐在那裏瞌睡……奴婢們是來伺候的。」
秦影心頭一慌,忙躺下蓋上毛毯,繼續睡過去。
但聽得腳步聲,像是祖父到來,他先是鬆了口氣,而後便責備下人:「怎好丟下小姐自己跑了,讓她睡在這裏也不怕着涼,日頭再暖還沒入夏,你們胡鬧!」
丫鬟們趕來叫醒小姐,秦影少不得被爺爺責備幾句,之後就被送回了閨閣,再後來的事,爺爺如何打發那個叫施展的人,她就不知道了。
直到傍晚,秦昊來探望妹妹,提起祝家的事,說他們家失蹤的家僕還沒被找到,祝平理氣得不行,今天在學堂里,有人出言不遜,他差點還和人打起來。
「祝家三嫂嫂,絕不是那樣的人。」秦影說,「若能查清楚,還她清白才好。」
秦昊說:「這是必然的,祝家辦事,我們不必擔心。」
秦影則道:「哥哥,我有件事想求你。」
「說什麼求呢,你只管說,只要你不去和親怎麼都成。」秦昊笑道,「是不是要我拿幾本書給你?」
秦影搖頭,說道:「我是怕,日子再久一些,爺爺又忘了答應我念書的事兒,如果能有人提醒他就好了。」
做哥哥的不免有些為難:「你知道,我在爺爺跟前說不上話,指不定還害了你。」
秦影怯怯地說:「所以我想,若是能請公爵府來提醒爺爺就好了。」
秦昊眼睛一亮,立時答應:「包在我身上,不,是包在祝平理身上,他一準幫你實現了。不過眼下急不來,他正惱火呢,等把這些謠言的事解決了再說,橫豎你有傷在身。」
這個時候,平理換了夜行衣,跟隨三哥從永清大長公主的後院翻了進去。
翻牆前,他一本正經地說:「哥,我答應過我娘,再也不穿夜行衣的。」
祝鎔看着他:「要不,你現在就走。」
平理嘿嘿一笑,跟着哥哥利落地翻進去,但他少不得奇怪:「為什麼不等夜深人靜的時候進來,這會兒下人來來往往的,多危險。」
祝鎔道:「越是夜深人靜,越容易暴露,稍有動靜就聽得見,現在你走路有腳步聲,也不會有人奇怪。」
平理說:「這大長公主府說小也不小,我們往哪兒搜?」
祝鎔想了想,果斷地說:「去廚房。」
公爵府里,扶意不安地等待着,生怕永清大長公主在家中設下圈套,好讓祝家人自投羅網,但也因此,祝鎔說不能派別人去,他自己才能保證全身而退。
時辰一刻一刻過去,扶意越發坐立不安,後悔今日進宮時,沒有向大姐姐挑明,可祝鎔叮囑她,先不要和長姐說他們的計劃,說什麼彼此沒有默契,一切才看起來更自然些。
香櫞見小姐在屋子裏晃來晃去,不免擔心:「從沒見您這麼緊張過,小姐,出什麼事了?」
扶意嗔道:「我又不是神仙菩薩,凡胎肉體的,該我緊張害怕的事,多了去呢。別盯着我看了,去門前看看,鎔哥哥回來了沒有。」
話音才落,便聽得熟悉的腳步聲從院門外傳來,祝鎔像是故意弄出動靜,好讓她早些安心,扶意跑出房門,見到丈夫全須全尾地站着,頓時鬆了口氣,但問:「平理呢?」
「回西苑去了。」祝鎔一臉的淡定,上前挽着她,「進屋再說,這件事,可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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