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之笑道:「奶奶,從前您可不說這話,還告誡下人不得挑唆我們父女母女的關係,這話叫要是我娘聽去,她還不得背過氣。」
老太太嘆道:「如今已成家,是大人了,是非黑白,我不能再哄着,他們不好就是不好。」
韻之指了妹妹們說:「她們還小呢。」
老太太也對映之和敏之道:」大夫人離家,往後再也不是們的嫡母,但將來若偶遇,還是要以禮相待。們若要改口叫二位姨娘母親,奶奶不會阻攔,至於們的父親,如何孝敬與侍奉,大哥哥和三哥哥會安排好,也輪不到們和平珒,我更不操心了。」
映之說:「昨日到家,我們就去給父親磕頭了,父親沒見我們,連平珒也沒見。今日一早,我和敏之又去,碰巧在屋檐下見了父親一面,可是……」
老太太慈祥地問:「怎麼了,他發脾氣攆們?」
敏之弱弱地說:「父親在逗鴿子玩兒,原本挺高興的,但一抬頭看見我們站在屋檐下,突然就生氣了,指責我們沒規矩,進門不知叫下人先通報一聲。」
映之說:「奶奶,該有的禮數,我和敏之還有平珒都會好好遵守,但是父親今早說,再不許我們踏足興華堂。」
韻之心疼妹妹們,哄着她們別往心裏去,扶意在邊上緩緩攪動碗裏的湯羹,恐怕惹公爹生氣的,並非妹妹們未經通報,而是他擺弄信鴿,被人看見,心虛了。
不知大姐姐是否已開始攔截那些信函,扶意想不明白,大夫人能為了什麼再次恢復書信往來,難道是先太子、楊太后。
可是親生女兒做了皇后,還不好嗎,只因大姐姐姓祝不姓楊,就不如外甥來的親?那太子還姓項呢。
&意?」韻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扶意回過神,隨口說:「我想客棧里的事,不能再橫生枝節,還是要派人再叮囑我爹娘多加小心。」
韻之便又舊事重提:「可不是嗎,這最難的並不是上了考場答不來題寫不出文章,而是人還沒進去,就在外頭被人使絆子撂下,又或是交了卷,卻還被人暗中動手腳」
老太太嗔道:「呀,不如滿天下嚷嚷去,逢人就說,說上十年五載,至少京城裏的人都能知道,家延仕當年受委屈了。」
韻之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就是受委屈,還不讓說嗎?」
芮嬤嬤來岔開話題說:「下午您得抽時間,把跟您去的下人選好。」
韻之得了便宜,自然不再撒嬌,正經問嬤嬤:「她們樂意跟我走嗎,那月錢怎麼算?」
老太太說:「頭三年,下人們的月錢府里來派,不必管。」
韻之大喜,忙起身向奶奶福了福:「替您孫女婿謝恩了。」
老太太則對扶意說:「平珒去學堂念書,不必再操心了,但映之她們不能荒廢了,打算自己帶她們,還是把原先的先生請回來。」
扶意笑道:「我先自己帶着,之後自然另有安排,我還答應了秦太尉,會教秦家妹妹念書識字,就等着她傷愈康復。」
韻之問:「這要多久才能好,她的手都要爛了?」
老太太憐惜那孩子:「但願她祖父,不要出爾反爾,別再逼着她了。」
午飯散後,韻之忙着去張羅她的小家,扶意獨自返回清秋閣,將至門前,便見一隻信鴿飛向興華堂,落下屋檐後就沒再出來。
&姐,您在看什麼?」香櫞問道,「回去是歇個午覺,還是到書房看書?」
扶意應道:「去書房,娘娘吩咐我的事,要儘快做好。」
香櫞聽了,便往書房去打點茶水,扶意又望了一眼興華堂,才進門去。
但之後一下午,扶意時不時想起飛進興華堂的信鴿,並非是從此以後祝承乾就失去了與人書信往來的自由,而是他這個人太值得懷疑,早晨面對映之敏之的心虛就足以證明,他沒安好心。
大姐姐曾說,光是聽見父親的名字,就覺得不會有好事,現如今扶意也跟着這般,總覺得公爹居心叵測。
皇城裏,祝鎔向皇帝稟告了籌建製造新火器進展後,項圻隨口問了句:「言夫子和他的學生,沒事吧,去看過了嗎?」
祝鎔心裏一咯噔,才上午發生的事,甚至沒有驚動官府,皇帝竟然已經知道了。
他如今和開疆不再是皇帝密探,可從前他們做些什麼,如何最迅速地將宮外發生的大小事情傳遞到御前,這些他都懂。
&是發生了一些誤會,此外,臣另有一事,要向皇上稟告。」祝鎔說着,單膝跪地,「家父祝承乾,私下與楊太后一族書信往來,臣此前攔截到其中一封信,信中雖只提及一些家常瑣事,但其他臣未能攔截到的信件,便不知說的什麼。」
項圻淡然道:「起來說話,有什麼想法,只管說。」
祝鎔道:「於皇權而言,前太子與諸皇子在世,終究是隱患,可臣深知,皇上您不忍誅殺。就怕有人挑唆慫恿,將他們逼上風口浪尖,迫不得已與您為敵,他日……」
項圻道:「多慮了,朕的這幾個堂兄弟,朕了解他們的為人,而朕哪怕管不住他們的人心,至少該管得住自己的臣工,其中包括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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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不必費心攔截父親的書信,那裏攔一道,朕這邊就攔不住。」項圻說道,「岳父如今無權無勢,在們祝家也翻不了天,他掀不起什麼波瀾,年紀大了,想做些什麼,就由着他吧。」
祝鎔一臉凝重地看着皇帝:「皇上,難道您不擔心……」
項圻一笑:「朕會派人盯着,安心籌建製造新式火器,父王等着看呢。」
祝鎔躬身道:「臣領旨。」
項圻又說:「鎔兒,不必把弦繃得那麼緊,還這麼年輕,該更瀟灑一些。」
祝鎔不知如何回應,只勉強道了聲:>
走出大殿,祝鎔只覺得腳步沉重,皇帝的回應並不是他要的答案。
即將離開時,遇見涵元殿的內侍等候,恭恭敬敬地對他說,皇后請家中安排時日,她想見一見從靖州紀州歸來的弟弟妹妹。
祝鎔當時應下了,但走出宮門後,就把這件事忘了,隔天涵之派人催問家中怎麼沒傳話進來,扶意才聽說這件事,與祖母商議後,安排了時日好帶弟弟妹妹進宮覲見。
那天晚上,祝鎔回到家,依舊沒想起這件事,還是吃飯時扶意提了一嘴,他才恍然記起,自責道:「我忘了。」
扶意說:「昨天晚上,我就見有些心不在焉,今早出門時,走遠了又見出神。為了製造新火器頭疼嗎,若實在不擅長,該向皇上稟明,不要逞強。」
祝鎔搖頭:「我擅長,更是我從小就喜歡鑽研的事,那時候我爹要我去給先帝當侍衛,我心裏才不高興。」
扶意笑:「那就好,既然是喜歡的事,辛苦一些也值得。」
祝鎔淡淡地笑了笑,繼續往嘴裏送吃的,可心思不在飯菜上。
扶意看在眼裏,心知丈夫是有心事,也默默思忖着,該如何才能幫他。
飯後不久,因二嫂嫂害喜嚴重,扶意趕去看了一眼,回清秋閣時,見到一道白影從興華堂飛出,朝着另一個方向越飛越遠,她心裏便是一沉。
香櫞沒這麼機敏,只是好奇:「小姐,您這幾天怎麼老往天上看,那天奴婢瞧見姑爺也是,對着天上發呆,不知想什麼呢。」
扶意心口一緊,她就知道,自己能察覺的事,祝鎔一定也察覺了。
於是加快腳步回到清秋閣,翠珠說公子在書房,剛好有丫鬟送參湯來,她順手接過,親自送進來。
進門時,見祝鎔在翻閱着太宗年間記事,扶意笑道:「如今書房都被我霸佔了,香櫞說要另外給收拾一間書房出來。」
祝鎔放下書,看着她,一時沒說話。
扶意將參湯遞過來,見他這神情,便也沒再開口。
他們對視着,感應着彼此的心思,忽然異口同聲道:「我有事想對說……」
祝鎔笑了,扶意也笑了,讓道:「先說。」
祝鎔搖頭:「先說,我喝參湯。」
看着鎔哥哥將參湯緩緩飲下,扶意便道:「父親這些日子與人書信往來十分頻繁,我上報給了大姐姐,大姐姐提到她也有所察覺,曾攔截,是父親寫給大夫人的。」
祝鎔的手頓了一頓,而後一口氣將參湯喝完,問道:「為什麼沒先和我商量?」
扶意道:「並不是故意瞞着,我知道依然很在乎父親,不願火上澆油,本想自己先弄明白,再告訴。」
祝鎔苦笑:「巧的是,我也瞞了一些日子,這會兒正想說的,也是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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