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祝鎔入宮後,就發現宮內守衛與先前不同,待靠近大殿,便知是皇帝把人手都調配到了這裏。
恰是此刻,天邊傳來世子的訊號,他們已然控制了西城門。
但眼前數百人守着大殿,雖曾都是祝鎔的手下,可現在他不再是禁軍統領,皇帝必然也早給他扣上了通敵謀逆的罪名,他無法調遣任何人。
祝鎔心下一轉,改道去往東宮,眼下能帶着他進入大殿的,只有太子。
大殿之上,三位大內高手將勝親王團團圍住,堯年大聲呵斥,他們若敢動手,她就殺了皇后。
然而皇帝無動於衷,聲嘶力竭地喊着「殺了他!」
&兄,您不想知道,父皇留下的遺詔,到底寫了什麼?」勝親王道,「現在,只有我一人知道。」
皇帝恨道「你隨口編來,以為朕會相信?你若喜歡,朕也可以給你編纂幾道遺詔。」
勝親王淡定含笑「我們一把年紀了,皇兄還是這麼愛開玩笑。」
殿門下,皇后對堯年說「去守着你父王吧。」
堯年凝視伯母「您想做什麼?」
皇后說「你看,他並不在乎我的死活,你去吧,伯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我翻不了天的。」
堯年猶豫不決,可父王絕不是那三個人的對手,眼下她唯一的希望,是慕開疆。
一道目光遠遠看向自己,站在皇帝身邊的開疆,看得清清楚楚。
皇帝自然,也看到了侄女的目光,他扭頭看向開疆「朕給你和祝鎔的匕首,你還帶着嗎?」
慕開疆抱拳道「就在手邊。」
皇帝指向階下「殺了他。」
慕開疆搖頭「臣不能離開您身邊,臣若離開,誰來保護您。」
&開疆!」堯年厲聲道,「你現在不過來,之後我就親手殺了你。」
開疆不為所動,對皇帝說「臣誓死守護皇上。」
&開疆,你聽見沒有!」堯年失望至極。
&年,你去吧,你父王打不過這三個人。」皇后道,「我就站在這裏,我哪兒也不去,我守着門,不讓他們進來。」
&們還猶豫什麼,殺了他!」皇帝叫囂着,竟是將桌上的國璽也摔下來,「殺了他!」
大內高手一擁而上,勝親王單手抵抗三個武藝高強的年輕人,很快就落了下風,堯年心急如焚,翻轉匕首,用刀柄將皇后砸暈,趕來支援父親。
&了他們!」皇帝幾乎瘋狂,抽出一旁開疆的佩刀,站在高階上揮舞,「在你眼裏,我就這麼不堪一擊,會束手就擒,等着你來搶屬於朕的一切嗎?你有本事單槍匹馬地闖進來,就等着受死吧。」
&是你我兄弟之間的事,與朝廷無關,與軍隊無關,更與百姓無關。」勝親王怒聲道,「我不願大齊再有任何一個人,為了你的心魔而死,那些被你推入深淵的,我的將士們,我要為他們報仇雪恨。」
&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活着爬上這台階。」皇帝將長刀插在地上,吃力地如拐杖般支撐着自己。
可他突然眼神渙散,像是想起了過去的不堪,他曾經,他曾經才是那個,從這台階上一級一級爬上來,遍體鱗傷、奄奄一息,懇求父皇的原諒,懇求父皇的寬恕。
勝親王道「想起過去的事了嗎,爬過這大殿台階的人,不正是皇兄你嗎?」
&了他!」皇帝的眼珠幾乎突出來,更對着殿外大聲喊,「來人,來人!」
實則殿外的侍衛,早就想往裏面闖,可涵元殿的掌事說,他們若擅自行動,皇后就會身首異處。
耳聽得裏頭打鬥激烈,侍衛們再也按捺不住,此刻聽得皇帝的吼聲,正要拔劍護駕,身後傳來一聲「都站住!」
眾人回眸望去,竟是太子駕到,昔日禁軍統領祝鎔,傳說中已經死了的人,竟然好好地跟在他身後。
&部退下!」太子厲聲道,「殿內是家務事,用不着你們插手,退出大殿。」
太子走上台階,喝令所有人「退下!」
&下,皇上正在裏面……」
&宮說了,是家務事!」太子怒視他們,「還不退下!」
就在禁軍侍衛退出去一大半時,殿內打頭愈發激烈,突然有什麼東西被猛地摔在殿門上,震耳欲聾的巨響,嚇到了所有人。
祝鎔與太子對視一眼,他轉身進門來,驚見是郡主倒在地上,更有大內高手揮刀而來,祝鎔立時拔劍迎戰。
嘉盛帝身後,慕開疆雙拳緊握,看着堯年被踢飛的時候,他差一點就要衝出去,僅一瞬之差,祝鎔出現在了門前。
他的心落回肚子裏,繼續無視眼前的打鬥,留在了皇帝身邊。
堯年被太子派人抬走,她口吐鮮血,視線模糊,臨離開時,伸手指向了高階上的慕開疆,怨恨交織,滿腔的不甘心,幾乎用盡最後力氣喊了聲「慕開疆……」
皇帝聽見,倉皇轉身看向開疆,眼神恍惚「你、你也要背叛朕?」
開疆抱拳道「臣,誓死守護皇上。」
&什麼?」嘉盛帝已經看見了門外的太子,看見了殿外空蕩蕩,早已沒了侍衛把手,而祝鎔的到來,迅速佔了上風,現在已經是二對二,沒有勝算了。
連妻子和兒子都背叛了他,他不相信這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願意一直站在自己的身邊。
&為什麼,這是臣的使命。」開疆道,「皇上,臣為什麼要背叛您?」
嘉盛帝呵呵笑道「朕……怎麼不敢相信。」
在太子的命令下,又進來幾個高手,幫着祝鎔和勝親王一同制服了剩餘的兩位大內高手,殿內已然一片狼藉,只剩下那張龍椅,依然金光燦燦。
&皇,事已至此,是兒臣不忠不孝。」太子走來,滿目悲愴,「大勢所趨,兒臣這麼做,是為保全您的性命,是為了京城百姓免遭戰火荼毒。」
他跪下,向父親叩首行大禮,皇帝恍惚間,仿佛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他趴在那裏,被打得遍體鱗傷,一級一級台階爬上來,懇求父親的原諒。
而他所做錯的事,僅僅是沒有在國宴上露出笑容……
&沒有錯,沒有錯!」
皇帝怒吼着,奮力將手中的大刀擲向太子,眼看着刀尖直衝太子頭頂而來,勝親王衝上前,一腳踢開了長刀。
他將侄兒攙扶起來,冷靜地說「皇叔的兵馬,就要進宮來,禁軍侍衛必然會抵抗,你前去調停這些事,圻兒不會為難你。」
太子滿眼通紅,含着淚最後淒涼地看了眼父親,便轉身往門外去。
&兒,你把人都帶下去。」勝親王一面吩咐,一面指向台階上的慕開疆,「你,也出去。」
皇帝跌跌撞撞轉身來,只見開疆從腰上解下了沾毒的匕首,放在了桌案上,再向皇帝躬身施一禮後,大步走了下來。
祝鎔也解下了腰上的匕首,交給勝親王「這是皇上給我和開疆的匕首,刀刃上沾着毒液,原本是用來取您和世子的性命,王爺,這把刀給您吧。」
勝親王接過,負手立在階下,祝鎔帶着人離去,和開疆一同走出了殿閣。
殿門在身後合上,轟隆一聲後,整座皇宮都安靜了。
&什麼?」祝鎔問,「你總該有個理由,郡主被打成那樣,你也不出手?」
開疆淡淡一笑「你不是來了嗎?你不來,我自然會出手。」
祝鎔說「可是郡主不知道。」
開疆垂下眼帘「我沒什理由,我腦子笨嘴巴也不利索,我理不清講不清,別問了。」
忽然,殿內傳來一聲淒涼而猙獰的慘叫,仿佛在地獄裏掙扎,那深深的恐懼,令人不寒而慄。
兄弟二人互相看了眼,又匆匆避開了目光,仿佛怕讀出彼此心中的不忍,他們跟了皇帝很多年,他們也曾為了自己的君主驕傲過。
宮門外,在太子的調停下,項圻順利帶兵入宮,扣下了朝房裏的文武百官,掌控了皇城各處關卡後,便與太子一同來到大殿前。
門前只有祝鎔和慕開疆把守,誰也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麼。
然而太子先崩潰了,哭着跪在了台階上,項圻想要攙扶起兄長,可怎麼也拉不動。
&兒,開門。」
祝鎔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王爺的聲音,立刻轉身與開疆一起推開殿門,只見王爺滿身是血。
再往殿中望一眼,皇帝倒在了龍椅上,鮮血不停地流淌下來,順着台階,王爺踩着這鮮血,走出了一條血路。
盛世書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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