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意和韻之聞言,對視一眼,彼此面上皆是沉重而嚴肅。
四皇子妃道:「又怕是我胡思亂想,萬一做錯了什麼,反叫她捏了把柄。近來她與殿下不和睦,我娘家對她交代的事又諸多推諉,彼此心裏都憋着一口氣,不知誰先忍不住。」
韻之說話直白:「您多年才得一皇孫,太子妃卻接連產子,貴妃娘娘她也因此苛求您了吧。」
皇子妃頷首,苦笑道:「我若能像你就好了,如今宮裏的人對你無不佩服。」
韻之不禁赧然:「您是取笑我呢,我知道,滿京城都在看我的笑話。」
皇子妃搖頭:「不騙你,別人我不知道,我是羨慕極了。」
扶意不得不打斷這些話,詢問皇子妃:「方才說的事,您打算如何應對?」
她是知道的,貴妃想要對同父異母的長姐動手,來宣洩多年的怨恨。
但這件事仿佛從一開始就很蹊蹺,貴妃故意先向皇后挑明,公公婆婆又漏給柳姨娘聽,就算後者是無心之舉,那貴妃為何要先暴露自己呢。
皇帝與閔王妃的曖昧,至今還在京城流傳,而扶意從祝鎔口中知曉,用父親的話來說,以他所知所見,皇帝對閔王妃的確情深意重,但為了江山,不得不做出取捨。
貴妃若無故對她的長姐下毒手,皇帝一旦盛怒,皇后必然不會包庇,那麼她自己也就到頭了,何苦要先說出來?
只聽四皇子妃說:「這些話,不能對家人講,他們為我提心弔膽多年,我不忍再叫他們辛苦。告訴你們,是盼着將來萬一有什麼事,我若口不能言、手不能寫,甚至死了,望你們能為我將事情知曉天下、告訴殿下。」
韻之又難過又心疼,勸道:「您不是這樣柔弱性情的人,請不要嚇唬自己。您雖不能像我那樣,明着和婆婆翻臉,可也一定有辦法防備,您別着急。」
此時,內侍引領勝親王妃、世子妃與郡主入殿,眾人起身見禮,涵之大方來到母親面前,問候請安。
大夫人心中雖不快,也端着穩重矜持,和女兒客氣了幾句。
待涵之再來見妹妹們,便問韻之:「見閔家一行人里沒有你,我還以為你沒來,怎麼先進來了?我知道你與婆家不和睦,但這樣的場合下,該有你的道理才是。」
扶意替韻之解釋了緣故,涵之聽了直搖頭,坐下沒多久,也終於輪到閔夫人帶着家眷進門。
待眾人入席,皇帝從大殿賜來酒菜,內侍請皇后與諸位娘娘、夫人們不必謝恩,但女眷們不敢不尊,再後來又有太妃賜席,冗長瑣碎的禮儀之後,終於要開宴。
台上唱的是《麻姑獻壽》,韻之輕聲對扶意念叨:「你看這麻姑的父親,再看看我們家,果然世上是有這樣的爹娘,我們家也不是特例。」
扶意則嘆:「這樣的人,也能做大將軍,如此德不配位之人,我們眼前也有。」
韻之以為,扶意說的是金家,然而扶意心裏想的,卻是皇帝。
此時皇后的近侍嬤嬤到了扶意身邊,低聲言語幾句後,便攙扶公爵府少夫人到了御前。
皇后和藹可親地說:「聽你婆婆講起,這幾日害喜嚴重,便另外給你準備了休息的偏殿,你不舒服了就直接過去,自然有人照應,不必等我示下。」
扶意躬身謝恩,又聽了諸位幾句恭喜的話,才退回自己的坐席。
皇后雖厚愛寬容,但扶意不能理所當然地接受,一時不適能忍則忍,後來宴席過半,女眷開始走動,連大姐姐都在內侍引領下,離席去探望坐月子的太子妃,她這才往皇后為她準備的偏殿來。
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後,宮女請她休息片刻再回席上,扶意也不勉強,她們捧了水盆手巾等物先退下,一時無人在左右。
這是深宮內苑,扶意不敢放鬆警惕,不敢獨處一室,想要到門外來張望等候,卻見閔初霖帶着一位公主往這裏走。
雖說是公主,這位的生母身份低微,從小養在貴妃膝下,在宮裏雖無人敢欺負,可是在閔家的姑娘跟前,反而矮了一截,這些故事,扶意早就聽韻之講過。
扶意下意識地回到殿中,見柜子後面有地方能藏人,便站了進去。
沒想到,閔初霖當真進門來,但進門後不久,就藉口打發了那位小公主,只留下貴妃的近侍,這一位扶意也已認得。
扶意見那近侍塞給閔初霖一小包東西,附耳低語不知說的什麼,閔初霖卻是張揚輕狂,剛要開口,宮女卻格外小心,將殿內都看了一遍,確定無人後,才又對小姐耳語了幾句。
閔初霖聽罷,揚眉一笑:「請姑姑放心,有我在。」
她們沒有太多逗留,交接了東西很快就離去,扶意聽見門外有人說話,是伺候自己的宮女回來了。
這樣一來,閔家女兒必定知道自己在這裏,與其等她們找來,不如自己先出去。
殿外長廊下,閔初霖和貴妃的侍女,驚愕地看着扶意從殿內走出來,都嚇得臉色慘白。
皇后的宮女不知緣故,上前來攙扶,擔心地說:「您怎麼出來了,娘娘吩咐,要照顧好您的。」
扶意道:「這一陣過去,我能好上幾個時辰呢,這會兒反而有些餓了。」
宮女們見她氣色不壞,便道:「那也好,皇后娘娘特地為您準備了酸湯,最是醒脾開胃。」
扶意含笑看着閔初霖:「妹妹也在這裏,不如一同回席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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