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泡沫時代 1420. 新年氣象

    小孩子走在最前面。

    平太跑出去幾步，轉過身來，向着這邊使勁兒揮手，催促道：「明菜醬，快點！」

    兩個大人像是故意要捉弄小孩似的，不緊不慢，並肩而行。急性子的的平太晃動小小的身子，到底還是沉不住氣，又跑回姑姑和姑父的身邊。

    岩橋慎一單手放在小孩子肩上，和中森明菜說話。小孩子左搖右晃，看看姑姑，又看看姑父。

    在千惠子的住處吃過了年飯，今年的除夕夜，平太自告奮勇，還要跟着岩橋慎一和中森明菜行動。

    中森明菜的二哥有幾分面對着妹妹的不自在，聽着兒子的要求，心裏正為小孩子不懂事感到棘手，但這個妹妹已經若無其事的看向哥嫂，笑道：「可以嗎？」

    比起糾結於如何與妹妹和妹夫相處的明法，中森明菜更快地從進門時的微妙情緒里走了出來。

    「哦」

    二哥明法被先發制人，下意識說了句「可以」，後知後覺自己的反應不夠禮貌。正尷尬着，妻子自然而然，向中森明菜和岩橋慎一低頭道謝，「這樣，又要給兩位添麻煩了。」

    在骨肉親情的相處之中，明法的妻子，反而比丈夫要來得更為從容淡定。

    與心情複雜的丈夫不同，對妻子來說，這個小姑也好，她的丈夫也好，都是熟悉的陌生人。越是如此，越是能放平心態打交道。

    某種程度上，若非有這樣一個妻子，明法也做不到在一眾兄弟姐妹中，第一個鼓起脫離那棟中森大樓的勇氣，開始屬於自己一家的新生活。

    去年，岩橋慎一和中森明菜，夫婦兩個就帶着平太出來新年參拜，今年是熟門熟路，外國人岩橋慎一入鄉隨俗，總算沒有再接二連三說出讓小孩子也覺得莫名其妙，被太太吐槽的怪話。

    出門時精力旺盛，沖在最前面的平太，和去年一樣，早早用盡體力，最後還得岩橋慎一背回去。

    小孩子與小狗，在某些時候，頗為相像。因而，在善後這件事上，岩橋慎一經驗豐富。

    「辛苦了~」中森明菜今年也笑眯眯地說這樣一句。

    岩橋慎一負重前行，隨口打趣，「這下，變成除夕夜的保留節目了。」

    中森明菜看了看伏在岩橋慎一背上的小侄子，想了想，「明年的除夕，平太君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不過，以後的除夕，岩橋慎一大概要把他們自己的孩子放在背上。

    當中森明菜有了這樣的聯想之後，就沒有反駁岩橋慎一「保留節目」的這個說法。

    早晨，回到千惠子的家，帶着小女兒分頭行動的二哥明法夫婦還沒有回來。遲遲不歸，似乎是中森明法這對夫婦的保留節目。

    岩橋慎一把小孩子放進臥室，在起居室，和中森明菜陪千惠子喝了杯屠蘇酒。

    三個人圍坐在矮桌前，千惠子打開了電視機。元旦的新年檔，各種特別節目琳琅滿目，看也看不過來。

    「最近的電視節目變得更好看了。」千惠子評價道。

    中森明菜附和母親的話，母女兩個，熱熱鬧鬧交流起了這陣子中意的節目和搞笑藝人。岩橋慎一眼睛漫不經心看着電視，耳朵聽着太太和岳母的對話。

    泡沫破滅，舞台變得值錢的時代，人就變得不值錢。電視台的節目越來越放得開，製作人們使出渾身解數，討得觀眾歡心，保住收視率。

    岩橋慎一雖然靠着參與製作綜藝節目打開局面，但本身其實並不喜歡綜藝，因而，總是站在遠遠的地方，審視當下的環境，推測接下來的流行。

    有的人因為熱愛綜藝，所以能製作出打動人心的好節目。但有的人正相反，正因為對綜藝節目沒有太多的熱愛，反而能以冷靜的目光審視，確定正確的方向。

    電視畫面里，搞笑藝人各顯神通。熒屏上方，飄過一條滾動新聞。

    相撲選手貴乃花與女演員宮澤理惠，雙方的結婚發佈會，將在今天午間十一點十五分舉行。

    岩橋慎一下意識皺眉，接着恢復了神色。

    宮澤光子對業界放話，要拆散女兒和貴乃花的姻緣，那件惹來業界譏笑的事，還依稀在岩橋慎一腦中。

    那個時候，渡邊萬由美是說過，自己有成為宮澤理惠保護人的意願。

    如今，情勢急轉直下，岩橋慎一下意識想到的，就是這件事背後，是否有渡邊萬由美出手。

    「宮澤理惠醬要結婚了嗎？」

    中森明菜驚訝的語氣傳到岩橋慎一耳朵里。

    「結婚的對象還是那位有名的大相撲選手，真不得了。」千惠子也發出感慨。

    貴乃花是如今相撲界首屈一指的大明星，門第高貴，前途無量。去年，相撲題材的晨間劇《力與美》播出，為相撲吸引了眾多關注，貴乃花的人氣更是水漲船高。

    千惠子身為普通人，成日和街坊們在一起，了解的角度，就和中森明菜不一樣。千惠子本人絕對不會對這樁婚事產生「宮澤理惠高攀」的想法，但世間大眾對這樁婚事的看法大概就是如此。

    金童玉女在鏡頭下作為明星出雙入對是一回事，天真的少女演員要成為大相撲的妻子、未來相撲部屋的當家太太，又是另外一回事。

    中森明菜剛剛新婚，看到別人的喜事，格外高興。尤其宮澤光子惡名遠揚，被操控的女兒能脫離母親的控制，進入新的人生，這在中森明菜看來，尤為感動。

    岩橋慎一心裏好奇渡邊萬由美是否有參與這件事，對這兩個人的結合，多少也有點不看好。然而，看到中森明菜打從心裏替人高興的樣子，還是把這些想法放到了一邊。

    中森明菜常常讓人覺得她天真，但許多時候，這種不假思索的天真，是最難能可貴的。

    元旦假期，GENZO唱片的職員們包機去夏威夷旅行。岩橋慎一帶上太太，夫婦兩個，又去把自己曬得黑漆漆，更坐實了喜歡曬黑的癖好。

    除夕夜跑去滑雪過年的蒲池幸子、赤松晴子、大黑摩紀三人組，也沒有缺席這次的旅行。三個人剛出雪山，就下海灘，從冷到熱，無縫銜接。

    渡邊萬由美要和母親姐姐一起，主持渡邊系的各種新年招待，這場旅行就沒有參加。其實，渡邊萬由美缺席這場旅行，未必不是在助力岩橋慎一在GENZO系立威。

    有些話無需說出口，岩橋慎一心裏清楚，就已經足夠。

    正月里，度假歸來以後，夫婦兩個返回靜岡老家。靜岡的岩橋家一如既往，平淡、平靜。要說有哪裏不同，由於岩橋家的兒媳婦是桃浦斯達中森明菜這件事聲名遠揚，這一次回老家，岩橋千代的朋友拜託她要幾張中森明菜的簽名。

    簽名這件事，中森明菜信手拈來。清瀨商店街，大概每家每戶都有她的親筆簽名。岩橋千代轉達了朋友的請求，她欣然答應，當場開簽。

    岩橋慎一看着母親，好像頭一回認識她這個人一般，驚訝道：「沒想到，母親竟然會有拜託你要簽名的朋友。」

    岩橋千代波瀾不驚，陳述事實，「在今年之前，還沒有這樣的朋友。」

    那是因為，在今年之前，家族裏還沒有一個女明星兒媳婦。

    岩橋慎一有點被母親的話冷到。暗戳戳想，怪不得她能和父親那樣的冷笑話大王同舟共濟這麼多年。

    倒是中森明菜，被岩橋千代的話逗得直笑，以實際行動證明了，她是岩橋家的最強冷笑話捧場王。

    冷笑話大王岩橋將明去了公司的董事家拜年，傍晚歸家，許久不見兒子和兒媳，打量兩個人曬得黑漆漆的皮膚，「唔」了一聲，陷入沉思，「《周刊POST》的娛樂新聞原來也有真的嗎？」

    這是一本爆料準確率十分感人的雜誌。裏面寫過岩橋慎一與中森明菜夫婦鍾情深色皮膚，岩橋慎一不僅拉着太太去美黑，還打算要在藝能界掀起全新的黑色潮流——

    「所以，慎一你真的要推出個深膚色的新人歌手？」岩橋將明難得關注兒子的事業，而之所以關注，是想要確認一本周刊雜誌內容的可信度有多少。

    不過，《周刊POST》的這番內容，大概只有「岩橋慎一和中森明菜曬黑了」這件事是真的。

    岩橋慎一結婚，岩橋家有了女主人，正月里再有客人到家中拜訪，總算也有了位周到打點一切的太太。

    以往的許多慣例都在今年發生了改變，對這新婚的夫婦兩人來說，「新年新氣象」，在此刻的體會最為強烈。

    今年，岩橋慎一和中森明菜先去參加了公司的夏威夷旅行，因而，岔開了和成田寬之與朝子夫婦回家的時間。

    從靜岡老家返回東京以後，夫婦兩個又和姐姐姐夫約定了見面，在成田家共進晚餐。

    朝子水平穩定的廚藝，在新的一年也依舊令人感到安心、且毫無期待。明明不喜歡家事，但一年之中，總要親自下廚，在家裏招待弟弟和弟媳幾次，從這種做法裏，多少看出朝子這個人的個性。

    成了真真正正的親戚，朝子對中森明菜的態度也沒什麼改變，這樣的反應，恰恰是早就已經接受了這個弟媳的體現。

    過去，面對着中森明菜，成田寬之多多少少，帶着些許隱蔽的、對藝人的輕視。但在木已成舟後，成田寬之再與岩橋慎一談論什麼業界相關的話題時，也不避着中森明菜了。而將中森明菜視作同一條船上的人之後，他對中森明菜，也表現出了兄長般的親切關懷。

    這一系列的變化來得十分細微，在某種程度上，從輕視中森明菜再到把她看作自己人，成田寬之既能讓岩橋慎一有所覺察，又能不讓中森明菜覺察，也是他的一種本領。

    岩橋慎一和朝子知道這是成田寬之一貫的待人之道，自然不會說破。至於中森明菜，也許是出於本能，自始至終，從未有過成田寬之是可以信任的人——如此的想法。

    這樣厲害的姐夫，去年事業滿帆，新的一年，看來也是前途無量。除了他自身八面玲瓏，能力出眾之外，昔日需要他照拂的小舅子，現在已經是藝能界的大人物。岩橋慎一身份的變化，無疑增加了成田寬之的分量，反過來，姐夫升的越高，岩橋慎一就受益越多。

    在餐桌上，成田寬之向岩橋慎一詢問小室哲哉的新動向，「老實說，那個什麼筱原涼子，只是個煙霧彈，對吧？」

    成田寬之相當敏銳。

    岩橋慎一笑了，「我們可是拼盡全力，和索尼那邊配合，展開對筱原涼子的宣傳。她成功與否，關係到GENZO的未來。」

    「聽着是關鍵一戰。」成田寬之不相信。

    岩橋慎一卻順着他的話給予肯定，「當然是關鍵一戰。筱原涼子如果能成功，那麼，小室桑就不會再失敗。」

    成田寬之挑了挑眉，明白了，「原來如此。」他話頭一轉，「所以，筱原涼子之後，下一個是什麼？組合，女歌手，或者男歌手？」

    他的問題看似隨意，但其實岩橋慎一的回答，恰恰證實了成田寬之「煙霧彈」的說法。

    「小室桑的曲子，不適合男歌手來唱。」岩橋慎一回答。

    在事情確定之前，就算對象是姐夫，他也並不願意透露太多，因此，只挑無傷大雅的話來說。

    成田寬之心知肚明，也並不過多追問。

    一月十日這天，筱原涼子的新單曲，進入到正式的宣傳期。在唱片店鋪貨上架之前，作為預熱的宣傳看板與電視廣告，先行對外放送。

    單曲發行前，合作剛公佈時，媒體就將報道的重點放在了小室哲哉身上，之後，製作人和被選中的歌手之間傳出緋聞，才子佳人，更是把這兩人的名字給綁定在了一起。

    而當單曲正式進入到宣傳期，小室哲哉的名字，緊跟在筱原涼子的名字後面。這張單曲是以「筱原涼子with小室哲哉」的名義發行。

    這種做法，當然是為了最大限度利用小室哲哉的名氣，但更多地，則是作為一種宣告的形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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