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靜陪了秦陽很久之後才回去,只是在梁靜走了之後,秦陽卻又突然失落了起來。
第一次發現,原來他也會有怕黑的時候。
距離葬禮的時間,越來越近了,而秦陽卻越來越沒辦法放正自己的心態,看着手機屏幕上,慕容欣的照片,那種感覺,不言而喻。
一夜沒睡,秦陽就呆坐在床上,一張張,一遍遍的反覆看着慕容欣的相片,忍受着一次又一次強烈的心痛感。
他以為痛到麻木之後就不會再痛了,可是原來書上寫的都是騙人玩的,這樣的自我折磨,只會讓心中的那條傷疤,更加深刻而已。
熬了一夜,翌日清晨,秦陽換上了葬禮用的西服,開着新買的賓利,往約定的地點開去。
一路上,秦陽心裏異常的冷靜,幾乎可以用心如止水來形容,原來真正到面對的時候,也沒有那麼的可怕,只是事前想像的時候比較不能接受而已。
葬禮的規模其實並不隆重,因為參加的人只有寥寥幾人而已,除了秦陽建叔還有秦風以外,就只有一些平日裏和慕容欣關係比較好的酒吧員工。
其實,慕容欣也並沒有幾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但是,當秦陽到場的時候,卻意外的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林雪,秦陽萬萬沒想到,林雪居然會出現在這裏。
秦陽愣愣的看着林雪,怎麼都想不明白,林雪怎麼會來。
「你怎麼來了?」秦陽問道。
林雪的長髮被風吹起,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再配上身上黑色主調的衣服,有種神秘優雅的感覺。
今天的林雪,很美,她總是這樣的魅力不可方物。
「我來送送她,不可以嗎?」林雪反問道。
秦陽語塞了,沒有答話,既然林雪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多一個人送她,也許慕容欣會更加開心一點吧。
沒多久,建叔和秦風也到了,都是一身的黑色,臉色沉重。
下車之後,建叔見到秦陽的模樣,差點都沒認出來,愣愣的看了好久之後,才開口道:「秦陽,你該刮鬍子了。」
秦陽下意識的摸了摸下巴,的確很扎手,他已經一周沒有想到要刮鬍子這件事了,在照鏡子的時候,也幾乎是本能的忽略掉了這一點。
秦風看了秦陽一眼,然後嘆了口氣,似乎更加堅定了不找女朋友的決心。
林雪怎麼可能沒發現這一點,她只是不說而已。有些心疼的摸了摸秦陽的下巴,的確有點扎手。
不過,向來不拒絕和林雪有親密接觸的秦陽,這一次卻微微朝後面退了一步,正色道:「林雪,她也許在看,我們要保持距離。」
林雪一愣,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還是點點頭,站到秦陽半米開外的地方,用眼神的餘光不斷的打量着今天的秦陽。
今天的秦陽,和往常都不太一樣,多了一分沉穩,少了一絲輕佻,似乎給人更加可靠的感覺。
之後,其他的葬禮參加者也陸陸續續到場了,一些平時受了慕容欣不少照顧的員工,甚至還沒能接受這個事實,好幾個女的眼眶還是紅腫的,顯然也哭了很久。
秦陽看了一眼所有人,然後又看了看身前不遠處還是空白的墓碑,心裏說道:「欣兒,你看,還有這麼多人關心你,你並不寂寞。」
只是,心裏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卻伴隨着隱隱的疼痛,宛若針扎。
未久,葬禮的工作人員也到了,在和秦陽交代了幾句之後,葬禮正式開始。
秦陽知道慕容欣生前一直都喜歡英倫的風格,所以葬禮也特地挑選了英倫古典風格,幾個西服打扮的男人扛着一具棺材,一步步向墳地走去。
音樂也同時響起,這是一首優雅的音樂,也是秦陽特意安排的,並沒有選擇傳統的葬禮音樂。
因為這首音樂,是慕容欣生前最喜歡的,她一直說嚮往這種音樂所描述的生活,優雅,簡單,卻又不失性格,這就是慕容欣最嚮往的。
在她生前沒辦法滿足她,秦陽只能想方設法在她死了之後滿足,可是,從一定意義上來說,這無疑是一種諷刺,是一種打臉。
秦陽越來越覺得自己虧欠了慕容欣太多太多,她為自己付出了這麼多,而自己卻總是忽略了慕容欣的想法。
直到陰陽相隔了之後才開始後悔,這得遲了多久?
看着棺材慢慢遠去,秦陽不禁緊緊的握起了拳頭,方才路上心如止水的心態,就像是假象一樣,在真正開始面對的時候,秦陽心中的防線簡直就是笑話。
棺材已經放入了墳地,牧師在做最後的禱告,低沉的嗓音,似乎很適合這一場葬禮。
牧師嘴中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深深的扎在秦陽已經千瘡百孔的心上。
「來自塵土的要歸為塵土,願主的慈愛永遠與你相伴,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阿門。」
「來自塵土的要歸為塵土,求主憐憫你,從今往後,願主帶你到永恆福樂的天國,主啊,求你府聽我們的祈禱,奉主耶穌基督之名,阿門。」
在這種莊嚴肅穆的大氣氛下,沒人開口說話,也沒人捨得破壞這個氣氛,所有人都低着頭,只有秦陽,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的盯着棺材看,仿佛可以透過棺材看到裏面的慕容欣一般。
這或許真的是最後一次再看到她了,雖然隔着一層木板,但秦陽卻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她永遠活在秦陽的心裏。
牧師依然在作着虔誠的禱告,可秦陽卻有些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感覺,這種氣氛,快要把他給擊垮了。
然而,老天爺似乎也要和秦陽開一個小小的玩笑,本來是多雲的天氣,可是卻在牧師禱告的時候,逐漸蒙上了一層烏雲。
烏雲就像來鬧場的流氓,很不配合的開始發難,一滴滴雨水從天而降,越來越多,越來越快,很快,就像變成了一場大雨。
林雪不愧是個細心的女人,她竟然帶了一把雨傘,但是秦陽卻不想撐傘。
慕容欣還在淋雨,他怎麼可能撐着傘站在她的面前?他已經沒臉站在慕容欣面前了,這是最後一面,哪怕回去發燒燒到神志不清,秦陽也要堅持下去。
站在雨中,雨水很快把秦陽渾身上下都給打濕了。
「天意啊,欣兒,那天你遇害的時候,是不是也正巧在下雨呢?」秦陽在心裏念叨着。
他依然記得那天突然的降雨,就如同今天一樣,難道是某種的預兆?
秦陽不相信這種東西,從前不信,現在不信,以後也不會相信,但這兩場雨,卻把他心愛的女人的帶走了。
一個把她的生命帶離人間,一個把她的靈魂也帶走了,空留下一具軀殼,葬在厚厚的泥土下。
工作人員開始填土,牧師的禱告也做完了,這真的是最後一面了。
秦陽走上前,看着棺材一點點的消失在視野中,眼眶不知不覺的紅了,這種時候,他即使再努力,也不可能抗拒的了情緒的波動。
幸好還有雨水,幸好有這場雨。
臉上的淚水混搭着雨水一起淌下,死死攥着拳頭,直到掌心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染紅了地上的雨水。
林雪看在眼裏,痛在心中,在場的無論是誰,都能看的出秦陽那份痛徹心扉的絕望。
有時候,並非嚎啕大哭才是痛苦,有時候,無聲的落淚,反而更加令人心酸,更加絕望。
林雪情不自禁的也紅了眼眶,染紅緩緩合上美眸,安靜的低下了頭。
「秦陽先生,要為慕容小姐刻墓碑了。」一位工作人員在秦陽身旁說道。
秦陽點點頭,從褲兜里掏出一張紙,雖然這張紙也已經濕的差不多了。
工作人員開始往墓碑上刻字,當頭的兩個字,就讓在場的除了秦陽以外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愛妻。」
沒錯,這是秦陽想了一晚上做出的決定,問心無愧的決定。
林雪愣愣的看着墓碑上當頭的兩個字,然後轉過頭,輕咬着紅唇,看得出,在她的心裏,也掀起了驚濤駭浪,即便這個稱呼是給一個已經死去的女人。
可是,嫉妒心,是女人與生俱來的東西,無論美醜。
沒多久,墓碑刻好了,秦陽站在墓碑前,愣愣的看着照片出神,墓碑上的照片也是秦陽選的,因為這是慕容欣最喜歡的一張,她說這張照片是很年輕的時候拍的,那時候她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傻丫頭。
在墓碑上,留下她最純真時的模樣。
「欣兒,在我心裏,你永遠都像照片上一樣純真,永遠。」看着照片,秦陽胸中的驚濤駭浪更加洶湧,沖的他快要喘不過氣。
秦陽緊緊抓着墓碑,雙腿一軟,跪倒在墓碑前,也不顧身後還有那麼多人看着,抱着墓碑就哭了起來。
這一周以來,秦陽自己都忘了哭了多少次,流過多少次眼淚,總以為已經流幹了,卻不料總是在不經意間再落下一些。
誰說男人不能哭?只是情未到深處罷了。
在陰陽兩隔面前,即便是男人的尊嚴,也是那樣的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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