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說完之後,現場呈現短暫的沉默,這讓我有些不適。「再附加一句……麻煩不要說出去,說我偷帶手機的事。」安全起見,我還是這麼請求他了。不過從我當時的情況來看,與其說是請求,不如說是乞求。
「告訴他人?我沒有必要這麼做。當然不會。」他向我承諾,然後又說,「不過你剛才說的……等我爸回來,我要借他手機試試。」說完,回去複習。
窗外風景似乎也沒那麼迷人了【說完這話我都想吐了】,努努嘴,轉身,坐在玻璃矮桌前的真皮沙發上,對着桌上的政治書,干看了幾眼,才若無其事的拿起來複習。
可是沒過幾分鐘,蕭臨然雙手一攤,化學書扔在玻璃矮桌上,呈現四肢無力的狀態:「啊,為什麼初中化學那麼難!真不知道背這些化學方程式有什麼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在寂靜的校長室里是那麼顯眼、高分貝。
「好懷念跟網友打棒球的日子……對了,你玩棒球嗎?」三秒過後,他又從辦公椅彈起來,轉而問我,眼睛直視着,裏頭帶着一絲渴望知音的意識,讓人不好意思迴避。
……我連平日都不怎麼做運動了,更何況是打棒球?「其實,我不玩棒球。相反,我很喜歡玩電腦和亂塗鴉,尤其是歷史書。」我回應他。什麼摩爾莊園、推特、星際爭霸我都很喜歡。
他聽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電腦遊戲?我也很喜歡!……不過我平日還是比較喜歡打棒球。」後來,他便開始講解有關棒球的一切事物。什麼二壘、投手之類的東西,以及他自己最喜歡的球星,一直在我腦中不斷循環播放。這麼一講,就講了10多分鐘。
反正也不怎麼想複習,聽他說說有關棒球的東西也不錯。默默聽着他講解棒球心得,遇到自己有疑問的就提問幾句,有時遇到有點爭議的會小吵一番。「不是的,不是這麼弄的……哎!」他一說話說急了,有時還會舌頭打結或咬到舌頭,讓人忍笑不俊。
總的來說,這次聊天算得上是我第一次跟一位剛認識的人正式聊了那麼久吧,感到很開心,沒有這麼舒暢過。不過我好像忘了些什麼,哎管他的。沒過多久,便聽見窗外響起猶如放屁聲般的起床鈴聲,13點50分了。
「午休結束了。」聽到鈴聲,我站起來,跑去拔萬能充,「再一次感謝你的出手相助,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我鄭重的把萬能充交還給他。
「這算什麼,助人為樂嘛!」蕭臨然接過萬能充,表示不用客氣,同時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他也要回教室了。相比之下,他的教室離這裏更遠,我算好的了。
早就準備完一切的我站在門邊,等着他也弄好出來。「沒事,我來關門。」拿着東西匆忙走出來的蕭臨然讓我不用站在門邊等他。
「你確定直接這樣關門可以嗎?……」我看到他關上了門,但是沒鎖。
「他開會後很快就回來,也許我們前腳剛踏進教室,他就進來了。」他看着被關上的校長室門,像是在做最後的檢查。
「哦……哎?你志願表填了什麼學校?」跟他步伐幾乎保持一致,同時剛好想到這個問題。
「我嗎?哎!」聽到我這麼問他,他先是嘆了一口氣,「對於一個年級排名常年在中下徘徊的學渣來說,當然是去念普高。如果不行考砸了,就只好去職校『快活的玩耍』。那你呢?」他像是自言自語,然後反過來問我。
可誰都知道,憑他父親的職位,在這個地方,這塊土地,「一點小恩惠」就可以保證他以正取生身份讀到中上層的民辦高中,哪怕他平日排名中下。
這反而使我為難了,如果說出真實情況,有感覺很傷他的自尊心。「我最後一次模擬考試成績接近那所分數最低的重點校。」最終還是說了實話。
「哇哦,學霸!」他眉毛輕輕一抖,臉上洋溢着吃驚的表情,「早知道應該帶試捲來請教一下……但都已經過去了。」他感到很懊惱。
to be honest,「學霸」這個名稱有些誇大了,比我行的人多的是。我們兩人一同從校長室到綜合樓一樓一路,像散步似的走下去。到了分支路口時,雙方才相互道別離去。「有機會的話,給你看看我放在教室里的金屬棒球棍。」心裏回想着分別時他說的話。走出綜合樓,雖然太陽還是很大,不過已經沒有剛才那麼刺眼了。不光成功衝到了電【雖然肯定沒滿】,還認識到了一個新朋友。對於我這種不怎麼說話的人來說,能交到一個朋友是很可貴的。
快步回到教室里,悠閒的收拾整理自己的抽屜。「嗯?又是這種奇怪的小果子。」收拾完後的我欣賞窗外美景時,偶然注意到了窗台上那一顆顆粉色的小果子,拾起它,仔細端詳着。大概每年夏秋兩季時,窗邊的樹上會結一些不知名的小果子,由粉變紫,微風一吹,樹上小果子便掉落一片。
「這是什麼果子?」我無數次詢問自己。外形圓滾滾的,質地很軟【紫色更軟】,指尖輕輕用力,便被剖開。裏面是枯葉色的,有很多很迷你的「米粒」,應該是種子。他那厚果皮、小果肉,讓我一開始以為它是山竹。可是他就永遠長那麼大,從沒見過長到跟山竹一樣,也不可能是山竹。
可就是這麼一個不知名的野果子,竟然能讓我一直記在心裏。從剛入學的2011年,春去秋來,葉子凋零又長凋零又長,一直到現在的2014年,終於要畢業了,卻反而有些捨不得了,對這默默陪伴我讀書渡過三年歲月的小野果。
剛開始回到教室時有想過到樓頂試試,不過很快又打消。從起床鈴響到午讀只有10分鐘,而且還是在響鈴時才準備離開校長室,路途上又跟蕭臨然聊了一會,回到教室時音樂都快結束了,且不算開機和上樓時間,一開始進教室時還有兩個教室在頂樓的16班學生走了上去,我的行動絕不能被人看到。
呆呆的回想着中午的事,猛地知道了自己當時忘了什麼,氣得猛捶桌子:「你丫的當時在想什麼!」我不斷在責罵自己。
我覺得自己當時真是瘋了!打一通電話又不需要充滿電!沖個5分鐘就可以拔起來到樓頂嘗試。蠢貨一個,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想不到,寫正方形證明題寫傻了吧!白痴。畢竟時間不可能倒流,再怎麼發火也無用,不如冷靜下來,趁現在還有點時間,開機看看有沒有信號。
保持安靜,踮起腳尖走進11班的教室,你會看到裏面空蕩蕩的,在那不起眼的角落裏,坐着一個身材矮小的女孩,她似乎正低頭弄着什麼。屏住呼吸,再靠近些,你會發現她印堂發光,懷裏放了部手機。她神色緊張,雙眼緊盯着屏幕,此時手機還在播放着繁瑣無聊的開機動畫。嚴肅緊繃的面孔,漫長的開機動畫,一樓嬉笑打鬧回教室的學生的吵雜的聲音,再加上窗外微風和綠景,構成一幅極不和諧的畫面。這女孩就是我。
在冰山中苦熬一分鐘的我終於熬過去了。原本還滿心期待至少可以發個「家裏還好嗎?」之類的短訊,但當開機動畫過去的一瞬間,晴天霹靂、電閃雷鳴都已不足以形容艱辛爬出冰山後又悲劇往下掉的心情。
信號,零格,毫無提高的跡象。沒有一點希望,沒有一滴雨露,那個曾經讓我激動到偷闖學校禁地的期盼已經煙消雲散。「噠噠。」我聽得出來,有同學回到教室里了。頭直接趴在桌面上,手伸進抽屜,悄悄關機。眼睛望着窗外那碧藍的天,翠綠的葉子和沾在枝尾細根上隨風輕輕擺晃的小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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