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凌宇抱着衣服,一屁股坐倒在地。明明全身上下都緊繃着,但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
&少俠可能不知道,事實上你並非是沐心遙的第一胎……」
&葉少俠出生一年以前,沐心遙還誕下過另外一名女嬰……」
&她還活着,葉少俠要找到她也許可以憑藉一個線索……在她出生時,沐心遙親手縫製了一個香囊。香囊上有女嬰的名字,名為葉羽衣……」
葉凌宇徐徐放下衣服,緩緩抱住腦袋。他覺得腦袋一陣劇痛,痛得像是要炸開。
曾經在天穹宮裏,葉府的下人鍾普告訴過他的話。
那些話本來一直沉澱在他心底,但這一刻突然冒出來了,不受控制。
這些話一遍遍迴蕩在他腦海里,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他能回憶起其中每個字,每一個語調。
他抱着腦袋,臉埋在膝蓋上,喉嚨里滾動着哽咽聲,眼眶不自覺就變得有些發紅了,眼角處不知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滑了下去。
他能回憶起曾經病床上的那張臉,然後漸漸和眼前這張臉重合,那種熟悉的感覺越來越甚。
有什麼東西在撕扯他的心,要把那心底的酸楚全部挖出來。
他緊緊握着領口的天機石,地面傳來滴答滴答水滴濺開的聲音。
&找到她了……我找到她了……」他一遍遍在心底默念。
出生兩天,就從母親身邊被帶走了,二十一年的苦難,她終究還是活着。
葉凌宇想笑,想仰天大笑,但又怕吵醒那個在熟睡中的人。
他想止住臉上的濕潤,但是怎麼都止不住。
在天罰前,他經歷過冰冷,在天聖,他經歷過絕情。他本以為在母親那裏感受到過的那種感覺再也不會回來了,可是此刻他真的能感覺到,就像那個人還在世的時候一樣。
這時候突然有隻手伸來,輕輕按在他頭頂,在那手心裏,散發着一抹熟悉的溫熱。
葉凌宇猛地一下抬起頭,發現無顏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沒事吧。」無顏怯生生的說,「是不是我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惹你生氣了?」
葉凌宇連忙背過身,在臉上抹了一把才轉回頭來:「沒事,眼睛裏進沙子了。現在我們不趕時間,你多睡一會吧。」
無顏點了點頭,然後又指了指衣服。
葉凌宇反應過來,連忙把衣服遞還給她:「我剛剛看見那個香囊,有些好奇,就拿過來看看。」
無顏什麼也沒說,也沒怪罪,就這麼把衣服抱在懷裏。輕輕合上雙眼,沒過多久就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
她又睡着了,就好像有葉凌宇在身邊,她就能無所顧忌地大睡一覺。
睡了足足三個時辰,直到太陽升到頭頂,她才悠悠醒來。這一覺,她睡得比任何時候都沉。
醒來之後,轉頭便看見葉凌宇靠在樹邊。
&醒了。」葉凌宇道。
無顏點點頭,雙手徐徐上舉,抻了個懶腰。
她在衣服里塞了東西的時候看不出來,此刻一伸懶腰,身上曼妙的曲線盡展無疑。
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一縮身子,警惕地盯着葉凌宇,跟老鼠看見了貓一樣。脖子上又莫名其妙爬上了一層粉紅。
葉凌宇淡淡一笑,把水囊遞了上去。好像漫不經心的問道:「我想問你,你衣領上的這個香囊是從何而來?」
無顏靜靜接過水囊,小飲一口,把衣服抱在懷裏:「我也不知道,在我懂事起,這東西就一直在我身上,有人說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一直掛在脖子上的。」
無顏也凝視着那個香囊,抿了抿嘴
&是說,你也不知道?」
&不過我覺得很重要,就縫在了衣服上。」無顏沒有隱瞞。
能看得出來,那香囊雖然邊角被磨破了很多,也顯得極為陳舊,但這是精心保存過的。
葉凌宇輕輕仰起頭,樹枝間的斑駁投注在他的臉上:「你之前也說過吧,你是從小就被賣給人牙子的。我想知道,你恨不恨你的家人?」
他問的時候小心翼翼。而無顏稍微一愣,她沒想到葉凌宇會突然問出這種問題。
輕輕低下頭,眼中流淌過一絲暗淡:「我……不知道……」
她緩緩拽緊手中的衣服,特別是那香囊:「我真的不知道,我從沒想過……也許不恨,也許恨。我有時候在想,他們當初為什麼要把我拋下,就為了錢嗎?有時候做奴隸很苦,餓的時候,受傷的時候,我就會不自覺的去想,要是我沒有被拋棄該多好。可是我記不清他們的臉,我所有的記憶都是在奴隸營中的……」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突然不說了,好像話題有些沉重,再也張不開口。
葉凌宇也張不開口,有些話他噎在喉嚨里,怎麼都吐不出來。他從無顏身上感覺到的不是恨,而是一種更加傾向於孤獨的感覺。
本來他是打算等無顏醒來後就相認,在三個時辰里想了很多措辭,然而這一刻,目睹了無顏那沮喪表情,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連「姐姐」這兩個字,都沒能喊出口。
思索了一陣,他長長一嘆。
有時候他真恨自己為什麼下不去絕心,可能是覺得無顏沒有做好準備,也可能是他覺得自己沒有做好準備。
連忙轉移話題:「行了,那我們不聊這個了。這麼說起來,我還沒讓你看過我的真面目。」
他一邊說着,一邊徐徐取下百面。
當看見那張臉,特別是看見那雙紫色的眸子,無顏輕輕捂住嘴。
&睛啊?這是特殊的原因,是不是嚇着你了?」葉凌宇有些尷尬。
無顏搖搖頭:「沒有,我只是覺得很漂亮。」
&的真名,叫葉凌宇。以前我騙了你。」
一聲輕笑響起:「你不用道歉的,我知道那是你的假名。像你這麼厲害的人,潛入到那種地方,肯定是有什麼目的,用的名字肯定也不是真名。」
&實一些原因,我在別的地方都儘可能隱藏自己的名字。如果你要叫我的話,最好換個名字。」
無顏稍微躊躇了一下:「那我叫你什麼好?」
&隨便起個名字吧。」
無顏一時間有些尷尬,一會兒抬頭,一會兒低頭:「那就……葉……葉……葉…>
&麼?」葉凌宇順着她目光望去,看見頭頂大樹綠油油的樹葉,「葉子?哈,好啊,葉子就葉子。」
雖然聽上去有點遜,但是這個人給自己起的名字,叫什麼他都願意。
&有現在你雖然逃出來了,但黑崖商會還在,這次只是毀了他一個分營。說不定有人記得你,不然你也換個名字?」
&無顏又是一陣躊躇,「那我叫什麼好?」
葉凌宇沒有多想,指了指她的懷中:「葉羽衣,就叫這個名字怎麼樣?」
無顏有些怪異地看了他良久,然後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麼靜靜靠在樹下,享受這片刻的安寧,好像也不急着趕路了。
&了,羽衣,我想問問你,你在高台上的時候,對蕭萬金說的那些話,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蕭萬金,就是那個關在我們旁邊牢籠,後來一起逃出來的那個傢伙。」
葉羽衣搖搖頭:「其實……那也不是第一次了,有時候我聽旁人說,我總是會說些像是夢話一樣的話。而且每次似乎都會說中一些東西,可是我自己卻從來記不住。」
&是說……夢話?」
&不全是夢話吧,有時候我甚至沒有睡覺。他們都說我像是在算命,而且從來沒有失誤過。也是因為我身上的這些異樣,他們不捨得我死,才讓我不再去挖海心玉,去照顧傷員。」
葉凌宇思索片刻,也有些摸不着頭腦。那種現象確實有些詭異,如果羽衣是一個路人,他絕不會管這些事,但羽衣是他的親姐姐,這種事他必須查明原因。
如果對羽衣有害,就必須根除。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你不知道這些異樣是怎麼來的嗎?」葉凌宇又問。
這一次羽衣卻有些沉默,然後微不可察點了點頭:「這可能……跟我修煉的一部法訣有關。」
法訣?葉凌宇陡然嚴肅。他在羽衣身上感覺不到任何修為,如果羽衣不說,他甚至不知道羽衣居然修煉過。
&和我說說嘛?」
羽衣在考慮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這是我在別的奴隸營時候的事,那是幾年前了,我當時因為易容的緣故,躲過了淪為風塵女子的命運,被留下來做苦力,後來在做苦力的時候偶然認識了一位老人。」
葉凌宇靜靜聆聽她的下文。
&位老人對人很好,也給了我很多幫助。後來他交給我一部法訣,還教我修煉之法。他囑咐我,在逃脫奴隸命運以前,一定不能把法訣的事告訴任何人。」
&來因為那位老人不知為何鬧出一些事,被調到了別的奴隸營,而我也因為受到一些牽連,就被人帶到了平陽崗的那處營地。在那之後,我經常會修煉那部法訣,而我的異樣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葉凌宇聽得雲裏霧裏,老人?法訣?
&說的那位老人叫什麼?」他問。
羽衣眨了眨眼:「他的名字有些奇怪,他說他的名字是……天機。」
葉凌宇噌地一下站起來了,臉色頓時就白了。
天機?天機老人?
等等,這應該是巧合吧。不過這種事也未免太巧了。
法訣?
&了,你的那部法訣叫什麼?」葉凌宇連忙問。
羽衣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這麼激動:「他……他告訴我說,好像是什麼天機九訣之一……叫做術道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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