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婆娘,你別太過分,昨兒晚我確實喝花酒去了!你愛信不信!」金算盤沒好氣地嚷道。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一樓的趙宸聽到。
一聲冷笑響起,緊接着是粗啞難聽的聲音:「不管你是喝花酒,還是去給你的乖徒兒通風報信,這場賭局都不是你能左右的。」
金算盤啐了一口,半晌才道:「少扯什麼賭局,這根本就不公平,你徒弟可什麼都知道,我一一」
「是你自己說,那小東西比雍兒聰慧,讓我瞧好兒。」難聽的聲音里混着譏笑,「怎麼?現在坐不住了?又要使詐作弊?」
金算盤強穩被趙宸重傷攪亂的心,忽然笑道:「嘿,這齣戲可是我徒兒點的…死婆娘,她就是比你徒弟聰明,她已經猜到了——」
樓下的趙宸挑了挑唇角。
雖然昨晚金算盤只為她包紮好傷口,什麼話也沒留,但此刻他卻明白的告訴了她。
她猜對了。
孟雍…好一個孟雍!
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起身就走。
「世安!」朱禮喊了一聲,她卻沒有回頭,他剛想跟上去,卻被朱崇遠攔下。
「人家情情愛愛的,你跟着摻和什麼?」朱崇遠渾不在意地往嘴裏扔着花生,「一會兒回去把東西備好,咱晚上還得去給小崽子過生辰。」
——
趙宸剛出廣和園,迎春便找來了。
「殿下,韓大哥昨兒晚跟丟了郭十娘…那孩子屬下已經交給了孟先生的人,說是安置在了京郊,屬下晚些時候去看看…」
見趙宸不吭聲,他想了想又問:「把那孩子交給孟先生真的可靠嗎?」
趙宸回身又望了一眼廣和園,「不用多操心,也不用去看了,晚上回府一起喝酒。」
………
夜色濃重,燈火如星。
武王府內人聲喧囂,偌大的庭院中,一桌一桌擺滿了好酒好菜。
小孩婦人笑鬧輕語、老人念叨、漢子朗笑…
趙宸笑吟吟地看着,一手拎着酒罈朝眾人一比劃,仰頭一口灌下去小半罈子。
漠北的烈酒,酣暢又灼心。
直到酒過三巡,朱崇遠才站起身,揚聲道:「按理說咱都不是外人,不該說那些外道話,但老朱今個兒還是得充個大,代世安謝諸位一聲兒。」
眾人漸漸安靜下來。
他拍了拍一旁的趙宸,「小世安今兒十八了,這小崽子一向都渾得很,給根兒棍子就能捅破天,從不知道安分…把他拉扯到這麼大,諸位辛苦了!」
眾人善意大笑,齊齊舉杯敬向他。
朱崇遠陪着喝了一杯,這才轉向趙宸,「世安,咱爺倆兒有緣,你出生那天,正趕上老子北征大捷歸京,當時陛下親口說,你是緊趕着出來給老子道賀的!」
趙宸笑着點點頭:「是,您榮光萬丈,都閃着我眼睛了。」
朱崇遠笑罵,頓了頓又道:「頭回抱你,也是那天從陛下手裏搶來的,都說娃娃見不得血煞,可老子剛下戰場,甲都沒卸,你眼也不眨,還衝老子樂…」
庭院一側,不知什麼時候來的孟雍,正攏袖靜靜站着,面上無悲無喜。
「…後來你父王去了西北,咱爺倆兒也就沒再見了。」朱崇遠笑着又拍了拍她,眼底卻有些發熱,「再一晃眼就是那年——」
他哽了哽,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朝朱禮一伸手。
一柄百戰寶刀被朱禮雙手遞過來。
朱崇遠腰杆一挺,握住刀柄一抽,雪亮亮的刀身便現了出來。
「它陪了我三十年,南征北戰,不知替我殺了多少敵。」他一撫刀身,手腕一旋,又將刀歸鞘,「今兒個我把它送你。」
他看向趙宸,濃眉飛揚,眼中卻柔和萬分。
「你記着,阿叔不為讓你拿它殺敵,只望它能鎮住你的平安,讓你一輩子都安安穩穩。」
趙宸醉態明顯,只一味痴笑,接過刀後就緊緊抱在懷裏,連聲謝也沒說。
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她像是要把這把刀箍進自己肉里。
孟雍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忽生的情緒已盡數被抹去。
他幾步上前,衝着朱崇遠以及周圍人行了一禮,歉然笑道:「殿下喝多了,在下先帶他去休息,各位吃好喝好。」
說完,他俯身抱起趙宸,大步向主院走去。
——
燭火昏黃,笑鬧聲相隔遙遙,屋內兩人一坐一站,互相對望卻一言不發。
良久。
「孟雍、孟雍…」趙宸面色酡紅,抱着刀、倚着床欄,痴笑連連,「真是好一個孟雍,我早就該想到的不是?」
孟雍頓了頓才撇開眼,默默為她鋪着被褥,輕聲道:「先睡一覺吧,其他的…等你酒醒了再說。」
趙宸笑了:「你今個兒那出戲唱得好,也唱得應景兒,倒是人不比戲,穆桂英掛帥出征,帶着兒子為夫報仇,可她——」
「世安。」孟雍打斷她,又緩了緩氣息,「你想聽,我唱給你了,一遍聽不夠,我可以再給你唱,但戲終究是戲,人活在世上抉擇起來比戲裏難上萬倍。」
他頓了頓,又道:「我一開始就沒想瞞你,只是擔心你心裏有怨,會抗拒我…」
趙宸靜靜聽他說着,浮滿醉意的眸中舊憶洶湧,一霎便將她吞沒。
十一年前的二月初九,西北雍涼之地——
婦人恬靜柔美,一身月白襖裙,青絲垂腰如瀑,正靜靜看向小小的她。
「你很想活命,對嗎?」婦人輕問。
她縮了縮身子,餘光隱晦地瞥了一眼旁邊那位猛虎將軍,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婦人不禁輕嘆一聲,蹲下身子,摸着她的小臉兒道:「別怕,姨娘只是、只是想和你談一筆交易——」
「沒什麼怨不怨的。」趙宸回過神,淡淡打斷孟雍的話,「當年是我自己選擇的,是我親口答應和她做交易,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她爬起身,一瘸一拐走到屋角處,握住了那杆寒鐵槍身,唇邊笑意越來越濃,回眸笑問:「你之前來這兒踩點兒,是為了這東西吧?」
孟雍默了一瞬,緩步走近,自氅衣內的腰間取下一物,並將上面裹得布去掉。
燈火映在那物上,折出幾許寒光。
他以指尖輕撫其上,凜凜殺意頓時透骨入魂,令人如墜冰窟。
好一會兒,他默默拎起槍身,將手上這柄槍頭一下一下的安回原處。
這杆曾飲過萬人血的寒鐵長槍,也終於在時隔十一年後,再次完整現世。
二人怔怔看着,眸光皆散成一片,好半晌也合不攏。
孩提時的震撼再次籠罩而來——
遍地伏屍的邊關,那人銀甲浴血,染紅白馬,散亂的髮絲被風雪凍結,可仍有山河為之轟然的戰意凝於寒鐵槍上。
一人戰萬軍,長槍定乾坤。
「男兒生忠骨,當報家國恩,沙場為國死,馬革裹屍還!」他輪廓冷硬如堅鐵,「我的兒子同樣不能例外——」
孟雍閉了閉眼睛,薄唇抿成了一道線,良久才啞聲輕喚:「重華…」
她眼中徹底失去溫度,思緒再次被扯回十一年前。
深冬寒夜,北風嗚嘯,兵營重地中,錦衣夾襖的男童端着一碗熱騰騰的湯水。
他露着兩顆虎牙,笑問:「我叫趙宸,你叫什麼?」
小小的她咽了咽口水:「我、我叫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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