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沉,隨着除夕的到來,到處都能聽到歡聲笑語。蒼府里外,更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天上飄零着雪花,大約從凌晨後開始落的冰雪,早已讓整座流芳城銀裝素裹,美不勝收。
芯兒在庭院之間蹦蹦跳跳的跑着,臉紅紅的,像只可愛的小兔子。
蒼寒難得放下苦修,伸出雙手,捧起一抷晶瑩剔透的積雪,遞近鼻尖,認真的嗅了嗅。
啊,這才是冬天的味道。
也是芬芳的年味。
「少爺,我們堆雪人吧。」
「好。」
歷來冬日下雪實屬正常,但恰逢除夕的鵝毛大雪,卻是罕見。
若是此刻立於城頭,看那北部邊疆的連綿高山,委實好看。
然而,卻是在這一刻,從山林深處傳出幾聲悽厲的怒吼,聲音震耳欲聾,甚至引起了雪崩,霎那間就讓流芳城上下驚動。
「嗯?」
蒼寒停下了堆雪人的手,抬腳踏了幾步牆,落在了屋檐上。
「這是?」芯兒也快步躍起,來到了蒼寒身邊。
她遙遙望去,依稀看到十里外的山脈變化,思忖中微微皺眉略顯忐忑道:「叫聲這麼大,難不成是大妖出世?」
「大妖……」
饒是一向鎮定自若的蒼寒,也不禁頭皮發麻。
思緒萬千中,聽着接連的吼叫,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噩夢般的那一天夜裏。
那年他才五歲,面對的依舊是這一片山,確切的說,是亘古長存的萬妖山林!
只是聽着名字,就讓人避而遠之。
那一夜,有大妖來襲,撞碎了城門,帶着千百妖兵仿佛洪水猛獸般蜂擁而至。
見人就殺,所過之處,血流成河,讓那會剛從衙門陪父親回府的蒼寒愣在了原地,驚恐的連尖叫都喊不出來。
值得慶幸的是,流芳城的男兒向來不是貪生怕死之輩,無論是官府的佈陣,還是四大家族的全力出手,都讓妖兵們節節敗退。
隨着都督大人親手斬殺了那頭人熊大妖后,一切塵埃落定。
雖然死亡的人數不多,但傷者卻是擠破了藥館。
後來他才知道,如這般的大妖突襲,已然百多年未見了。而流芳城,自前朝千餘年,一直都是鎮守萬妖山林的第一道防線。
可如今,僅僅過去了十年,就又有了徵兆似的,讓蒼寒心裏漸漸不安。
…………
同一時間,在另一處的府邸里,卻是矗立着一位雙手攥着衣袍瑟瑟發抖的少年。
白白胖胖的身體,正是葉辰。
相比蒼寒的擔憂,他更多的是恐慌,是恐懼,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心理陰影。
他的思緒也隨着萬妖山林里劇烈的怒吼,回憶到了十年前。
那一年,葉府如日中天,便是都督大人都禮讓三分。
便是遠在聖都的王,都準備好了賀禮!
這一切,都源於他的大哥葉凡。
作為一個年僅十九歲,剛剛度過成人禮的修士。當同齡人還在為入仙門苦苦掙扎於百川六七層時,葉凡已經早早的達到了百川境的巔峰,更是向着千仞境衝擊。
作為落日宗年輕一輩的翹楚,葉凡憑藉着整整九十八條靈河,引動漫天雷雲翻滾,劫雷轟轟降臨。
本是被無數前輩認定了的有驚無險,被無數修士百姓萬眾矚目的時候,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渡劫失敗,灰飛煙滅……
向來受大哥關愛的葉辰,在知曉真相後,不過七歲的年紀,哭的死去活來。
漫長的葬禮,承載着大哥的遺物。來來往往的慰問,很熱鬧,也很冷清。
許是上蒼憐憫,許是落日宗過意不去,在宗主大人,也就是葉凡的師尊到來後,破例收了他的二哥葉修入宗。
葉修的名字里雖然有個修字,但實際上天賦平平,已然十六的年紀,堪堪百川五層的修為,幾乎是到了上限。
這對於當時的葉府來說,算得上是雪中送炭的極大安慰了。
當時,恰逢葉凡的頭七,葉修就打算給大哥料理完後事翌日再走。
也就是那一天的夜裏,人熊大妖突襲,波及到了地處城北的葉府,為了保護年幼的葉辰,葉修拼死攔住人熊,同時催促弟弟快跑。
就這樣,就在葉辰眼前,眼睜睜的看着二哥被一丈多高的人熊大妖撕成了兩半……
時至今日,他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幕。
他在憤恨和不甘當中,攥着衣服的手,漸漸鬆開了五指,改成了握拳。
若有一日刀在手,他要屠盡整個萬妖山林,殺光所有妖族,為二哥報仇!
只可惜,他手中這刀,太弱了……或者說,他修為太低了……
葉辰自嘲一笑,看着父親踏刀飛起,黯淡的目光里滿是遺憾。
蒼寒也在看着,看着城裏飛出幾道腳踏飛劍的高手,似要去一探究竟。
數息之後,他發現這聲音漸漸小了,漸漸沒了。也不見都督大人現身,便是連總兵大人也沒有出現,想着應該只是虛驚一場吧。
不多時,就見那幾位高手飛回,面對幾乎城裏所有百姓的擔憂,為首的一位來自蕭府的老者笑吟吟的開口道:「各位無需憂心,不過是山裏有妖蟒脫皮,被另一隻大妖偷襲,慘叫幾聲後,終是死了。」
這麼一說,確實讓很多人安心了。一方面是四大家族之首的蕭家之言,另一方面,蕭家更是身居尊貴非凡的左執事高位!
所代表的,亦是官話。
再者,萬妖山林里幾乎就是妖的一方世界。物競天擇,弱肉強食,倒也正常不過。
蒼寒雖然放心下來,但總覺得這妖蟒的叫聲也悶大了些。幸好死了,否則給對方脫皮後再成長一二,怕是比十年前那人熊大妖要更厲害……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天色便暗了下來。
家家戶戶都貼上了對聯,放起鞭炮,煙霧朦朧間儘是歡聲笑語。
蒼寒坐在正廳里,陪着家人們觥籌交錯,喝的滿臉通紅,愉悅之極。
晚膳過後,僕人們都來到庭院裏,提着一圈燈籠,照的燈火通明。
蒼寒則是陪着娘親和姨娘們挽起袖子,將呈上來的一大片枯黃色的芝麻稈,粘上用黃紙捲成的元寶形狀,攢成一捆又一捆。
此謂「聚寶盆。」
然後,全家人都伸出腳,將其紛紛踩碎。
「碎」諧「歲」,也就是踩歲,意為歲歲平安。
做完這些後,放了些煙花,談笑間的美好時光總是過去的很快。
待到午夜時分,蒼寒又隨着父母披上紅衣,點亮燭火,盛滿點心,齊聚正殿當中。
「高燒銀燭,暢飲松醪,坐以達旦,名曰守歲,以兆延年。」
長夜漫漫,在這一年一度的守歲習俗當中,實際上還有很多前序,相互贈送禮物,稱為饋歲、酒食相邀,稱為別歲、長幼聚飲,祝頌完備,稱為分歲。
這些在之前,都有完成。
便是連點心也頗為講究。
比方吃柿餅,叫事事如意、吃杏仁,稱之為幸福人、吃蜜棗,叫春來早、吃長生果,比喻長生不老、吃年糕,對小孩子來說,就是一年比一年高……
時間緩緩流逝,待到天明時分,屋外仍舊大雪紛飛,好一番瑞雪兆豐年的景色。
蒼寒吃了點熱乎乎的銀耳蓮子羹,待芯兒暖床後,這才睡去。
他是被叫醒的,看着窗外灰濛濛的天色,腦袋混呼呼的,也不知曉是傍晚還是第二日清晨。
「少爺,老爺受了寒,又病倒了……」直待芯兒焦慮的話傳到他的耳朵里之後,蒼寒這才火急火燎的爬起來,只穿着件內衣褲就跑了出去。
「少爺!」芯兒抱着貂絨大衣,急急忙忙的追上去給對方披上。
蒼寒行色匆匆,在娘親那裏得知了具體後,頗為頭疼。
時至初一傍晚,依照剛趕回來的青兒話說,醫館不見李醫師,家裏的人說一大早就去了蕭府做客,問了蕭府的門仆,又說是去了如夢閣,去了這如夢閣後……
「如何?」蒼寒沉着氣,問道。
「李醫師…他…他癱了……」青兒抿了抿嘴,有些難以唇齒。
「癱了?」蒼寒轉念一想,不禁嗤笑了一聲。
「都老頭子了欲望還那麼強,」他暗想着倒也無奈,既然青兒沒有把對方帶回來,怕就是對方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他說什麼時候來?」
「這個…他說得休息一下…不超過凌晨吧……」青兒嘀咕道。
蒼寒點了點頭,命人暫且找了其他頗具名氣的醫師,開了點藥給父親喝下去穩定病情。
隨後就守在父親的屋子裏,相比昨晚的守歲,眼下的等待,才是真正的感到漫長。
又是一天的漫漫夜色,蒼府里再沒有多少喜慶之意。
大起大落,似乎都習慣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眼看着凌晨將近,蒼寒正打算親自去請的時候,李醫師這才慢悠悠的上門。
他先是拱手給蒼寒和洪雀拜年,寒暄幾句後,這才給蒼老爺把了把脈,少頃,開出了一張藥方。
「一千兩白銀?」
蒼寒看着藥單,先是慶幸父親的惡疾沒有復發,而後卻是對這價格費解。
「對呀,右執事大人雖然只是受了風寒,但因為體內惡疾的存在,使得病情很是複雜。若不早些用名貴藥材醫治,拖下去又會復發老毛病…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呢寒公子。」
「這幾味藥的價格整整翻了三倍,你宰我啊?」雖然李醫師分析了利害關係,可早已熟悉各種藥材價格的蒼寒,還是發現了貓膩。
「三倍確實有點高,可老朽也是沒辦法啊,這段時間受風寒的人太多,藥材稀缺,物以稀為貴嘛。」李醫師滿臉無奈的攤了攤雙手,一副迫不得已的樣子。
蒼寒沉吟了一下,心裏乏亂的很,自打贖回來醉仙樓後,這些日子一共也就賺的了九十多兩黃金……
他猶豫了一下,雖然知曉城裏的其他醫師都沒有十足把握,但還是覺得價格太高了。
「寒公子,老朽所言,句句屬實,全無半點虛假。」
「拿去吧,」蒼寒深吸一口氣,知曉時間不等人,又逢凌晨,實在是沒有其他辦法。
唯有讓芯兒取來所有的積蓄,又添上幾件剛買不久的手飾和珠寶,這才付滿了藥錢。
一夜之間,他蒼府又變回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多少讓人唏噓。
而在回春醫館裏,李醫師目送着拿藥回府的青兒姑娘後,晃了晃滿滿的一袋黃金,得意的嗤笑一聲,喉結鼓動自言自語道:「寒公子啊寒公子,四大家族想要制裁你蒼府,老朽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哈哈哈哈。
今夜不過一個風寒,等令尊哪天又復發惡疾,只需一次天價,就能讓你蒼府徹底垮掉,實在是讓老朽很期待啊,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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