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同仇敵愾、一致對外,很快就將周扒皮等人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學生們畢竟都是有熱情沒恆心的愣頭青,在一鼓作氣地把敵人嚇跑之後,很快就沒了鬥爭的勁頭。
而王校長到底是當了多年領導的老油條,處理起學生鬧事的問題很有一套:
先等學生情緒穩定、氣氛降溫,事後再盯住裏面鬧得最凶的幾個刺頭,一個一個地揪出來秋後算賬。
今天亦是如此。
在得知餘慶的班裏差點鬧出群體事件後,他就親自跑到前線的教學樓辦公室里坐鎮守候。
等晚自習一下課,同學們各自散開離去,王校長就叫人把還沒來得及離開的餘慶攔下,又把他單獨「請」到了辦公室喝茶聊天。
夜色已深。
辦公室里沒有其他老師,只有王校長和周扒皮兩人在場。
「蕭不對」
「小余同學是吧?」
王校長臉上帶着溫和的假笑,眼中卻是隱隱閃爍着不怒自威的寒光:
「你知道,你這次犯了什麼錯誤嗎?」
「知道。」
餘慶隨意地找了個凳子坐下,很坦然地回答道:
「因為周老闆說了真話,而我又恰好聽到了。」
「恩?」
見到餘慶如此淡定的表現,王校長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
一般學生在這種情況下早就坐立難安、手足無措,而這小子卻還能這麼表現得這麼自然
有些不好對付。
「什麼真話?!」
「那視頻是你p的!是徹頭徹尾的造謠污衊!」
周扒皮十分激動地反駁着餘慶,但王校長卻是揮手示意自己這個水平低下的小舅子閉嘴,又輕輕笑道:
「哈哈。」
王校長搖了搖頭,又意味深長地說道:
「小余同學你大膽揭露學校亂象,是值得鼓勵、表揚的行為,怎麼能說是錯呢?」
「你犯的錯可不是這個,而是」
「打架鬥毆,蓄意傷人,自習課玩手機逗貓,擾亂課堂紀律。」
「這」
聽到這話,餘慶不由瞳孔一縮:
這老油條果然厲害!
他隻字不提自己發視頻揭露食堂亂象的事情,而是拿自己昨天和貝仁律等人打架、今天在晚自習玩手機擼貓的違紀行為大做文章。
說白了,王校長是在借題發揮,給自己找一個名正言順懲治餘慶的藉口。
雖然明眼人還是能看得出他的真實意圖,但這個「處理違紀學生」的名頭,總比「鎮壓報復舉報者」的惡名好聽得多。
「呵呵。」
王校長又是一陣輕笑:
「不管怎麼說,你的違紀情況都是確實存在的。」
「這麼多違紀情況加在一起,學校把你直接開除了都不過分。」
「至於學校要不要開除你、處分你,那可就得看你配不配合學校的教學工作了。」
餘慶緊緊攥起了拳頭,仍舊沒有示弱:
「別擺譜了!配合工作?」
「不就是想讓我把視頻交出來,好讓你們繼續賺黑心錢?」
「唉」
王校長發生一聲輕嘆:
「年輕人就是性子犟,不撞南牆不回頭。」
「你別以為今天晚上你的同學們壯着膽子跟你鬧了一回事,你就真能拿學校怎麼樣了。」
「事情再鬧下去,他們也幫不到你!」
事實的確如此:
普通窮學生的人生和未來都拿捏在學校手上,只要拿出「處分」和「開除」兩個大棒就能隨隨便便地鎮壓下去。
而餘慶班裏的那些關係戶,給王校長帶來的威懾程度也是極為有限的。
一方面,那些關係戶的家裏雖然有錢,但嚴格說來也只是小富。
這種小富之家雖然在社會上也有不小的能量,但認真說起來,他們還遠遠威脅不到這位人脈廣泛、位高權重的王校長。
而那種真正能把王校長嚇得屁滾尿流的大富之家
他們早就花幾百萬美金把孩子送到斯坦福大學讀書了,又哪需要托關係讓孩子讀一個國內的地方重點高中?
另一方面:
那些有錢的學生平時不是找門路在教職工食堂吃飯,就是在學校外面花錢下館子就餐,從來就沒有受過被食堂壟斷壓榨的委屈。
嚴格說來,他們跟那些在食堂吃豬食的普通學生就不是一路人。
在自身利益沒有受損的情況下,他們根本拿不出反抗的狠勁。
這些關係戶的家長總不可能為了所謂的「正義」,為了幫一個素不相識的學生出頭,就跑去和一個同樣能量不小的重點高中校長徹底撕破臉皮。
所以,王校長的臉上始終有一種勝券在握的自信:
「小余啊!」
他語重心長地教導道:
「別較勁了!」
「你真以為你的那個視頻能起到什麼作用?」
「就這麼說吧」
「你知不知道就在上學期,食堂里有一批食物出了問題,讓二十幾個學生吃壞了肚子?」
「額?」
餘慶微微一愣,下意識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就對了。」
王校長淡淡地笑道:
「這就是我們學校的能量。」
「二十多個學生集體食物中毒,可新聞媒體拿了公關費就閉上嘴不說話,至於『正義』的網民們在義憤填膺之後沒兩天就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
「家長們拿了賠償也甘願和解,當事人從此對此隻字不提,而你們這些就坐在同一個校園裏的同學,甚至還對此事毫不知情。」
「那你覺得」
「你這視頻又能掀起多大的波瀾?」
「我」
餘慶一時語塞:
不得不說,他嚴重低估了王校長的手段,低估了學校的公關能力。
「厲害啊」
餘慶無奈輕聲低嘆。
「知道厲害就好。」
王校長亮了兩下大棒,又餵了兩顆甜棗:
「你現在把視頻交出來,我就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不追究你違反校紀的責任。」
「不僅如此,學校還可以給你辦張教職工食堂的飯卡,以後你也不用去學生食堂吃你不想吃的東西。」
一陣沉默。
然後,餘慶緩緩地拿出了手機。
「很好。」
王校長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得逞的微笑,又伸手過來道:
「把手機拿過來吧,這次的事情就此一筆勾銷。」
然而,餘慶卻並沒有將手機遞過去。
他不僅沒交出手機,反而還不慌不忙地打開了攝像功能,又將鏡頭對準了面前的王校長和周扒皮。
「你幹嘛?!」
有周扒皮的前車之鑑,王校長下意識地察覺到了不對。
只聽得餘慶答道:
「周老闆的真話份量不夠,那就讓我再聽聽王校長的真話。」
「那麼」
「王校長,你一年能從學校食堂里撈多少錢啊?」
「哈哈哈。」
王校長臉色一變,又陡然狂笑起來:
「那可就多了!」
「近海一中光學生就有五千號人,食堂還能少賺了?」
「除掉明面上交給學校的租金和各種人工、食材的成本,我小舅子那裏一年從食堂拿到的淨利潤就有五百多萬!」
「這五百萬裏面,九成都進了我的腰包!」
「喂喂」
聽到這話,旁邊站着的周扒皮臉都綠了:
「姐、姐夫?」
「你怎麼把這些話都說出來了?!」
「那小兔崽子可是在錄像啊!」
周扒皮急得直直跳腳,但王校長卻是就像是中了邪一樣,對他的勸阻恍若未聞。
「五百萬這麼多?」
餘慶稍作訝異,便又用真言術循循善誘道:
「五百萬里的九成都被王校長你拿走了?」
「也就是說,周老闆實際上就是在給你這個校長打工咯?」
「那當然!」
王校長不屑地說道:
「不然的話,他就是一個幹什麼都不成器的混混,憑什麼能混到食堂老闆的位置?」
「按他的能力,給他一成利我都嫌多!」
「我早就在打算了,以後每年只分他半成!」
「姐夫?!」
聽到這話,周扒皮連正在拍攝視頻的餘慶都忘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我頂在前面給學生當靶子,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罵,你還想再扣我的工資?」
「這還要不要臉了!」
「呵呵。」
王校長一陣冷笑:
「你自己有點自知之明行嗎?」
「不是有我這個姐夫在,你現在估計還在街上撿垃圾吃吧!」
「說實話」
「這食堂叫頭豬來管,說不定都比你管得好。」
他不屑地看了周扒皮一眼,冷冷地說道:
「當時承包食堂的時候,我就打算請個職業的食堂經理的。」
「要不是那幾天『玉婷』一直在床上求我」
「這食堂能輪得到你來管?!」
「你?!」
周扒皮驀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說啥?」
「姓王的!」
「老子跟你拼了!」
說着,他就猛地掀翻了辦公室的凳子,揪住了王校長的衣領就是一陣暴打。
這打得,那叫一個拳拳到肉、招招要命。
王校長在吃痛之下慘叫連連,不得不使勁渾身力氣,和發了瘋一樣的周扒皮廝打糾纏起來。
「喂喂」
餘慶都看得有些傻了:
「怎麼還突然動起手來了?」
他有些不解地用起了真言術,對周扒皮問道:
「他不就是罵你能力不行麼,至於這麼激動麼?」
「你懂個屁!」
周扒皮一拳錘在了王校長的胖臉上,又回過頭來目眥欲裂地回了一句:
「『玉婷』不是我姐」
「那是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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