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弟,不用怕。筆神閣 www.bishenge。com螞蝗又不吃人,不過是喝點血。」龔昌遇脫了鞋子,下了水田,抓了一把秧,觀察了一下短工們插秧的動作,然後慢慢地學着大人的樣子,插起秧苗來。
幾隻螞蝗悄悄地爬到了他的小腿上,他立即就扯掉,用指甲捏成幾段,扔到田邊的草叢裏,繼續插秧苗。
榮森見龔昌遇一點也不懼怕螞蝗,於是壯着膽子下了田,那田泥腳太深了,小傢伙腿短,淤泥一下子就到了榮森的膝蓋上了,哪裏還能夠插秧啊!
一個戴着斗笠的短工大聲叫道:「小少爺,危險,這田裏有沼澤!你快上去吧,我們多插點秧苗就行了。」
「叔叔,我沒有事。」深陷在淤泥中的榮森若無其事地說,他想去抓幾步之遙的秧苗,就是夠不着。
「小少爺,你要是有個什麼閃失,大少奶奶會拿我是問的。」那短工丟下了手中的秧苗,在水田裏快速行走着,不一會兒就到了榮森的身邊。
「你別過來……」榮森不想讓別人笑話,提腳走出泥沼,就是邁不開步子。
「小少爺,不要逞強了。」短工說完伸出強有力的一隻手,就將榮森夾在腋下,把他抱離了原地,往田邊走去。
榮森兩隻小手撲騰着,嚷嚷:「放我下來,我要插秧。」
短工沒有理會榮森,剛好到了田埂上,他們才站好,就見戴家的僕人順着溪水趕了一大群鴨子大搖大擺地過來了。鴨子見到田裏的禾苗,噗拉噗拉地飛進了田中,對着秧苗一路碾壓過去,歡騰的鴨子還不停地啄扯着秧苗,才插好一半的水田立時一片狼藉,短工們所有的勞動成果眼看就要化為烏有。
那個僕人扛着鴨火棍故意大喊:「實在不好意思啊,鴨子不聽使喚……」
正在插秧苗的龔昌遇回頭一看,驚呆了,我艹,鴨子滿田都是,這不是有意要整我們嗎?欺人太甚了,我教訓教訓一下這畜生!他順手從水田裏抓了一大把稀泥,往前走了幾步,停了下來,然後瞄準那僕人的臉投擲過去……
想不到龔昌遇的手法夠精準,「啪」正好砸在僕人的鼻樑上,因為衝擊力的作用,稀泥發散開來,弄得僕人滿臉都是,他正想張口就罵,又一團稀泥飛過了,砸中了的嘴巴。
這下可好了,僕人瞬間成了泥糊面人。短工們紛紛拍手稱快,哈哈大笑起來。
「狗腿子,泥漿味道怎麼樣?」
「趕鴨子下田,你不是找抽嗎!」
「想來塘尾沖的地盤放肆,你當自己是孫猴子?」
……
「咳咳咳……」那僕人嘴裏含着不少泥沙,不能說話,急忙丟下鴨火棍,跑到溪水邊沖洗去了。而衝下來田裏的一大群鴨子則像中邪似的,繼續往其他插好了秧苗的水田中躥去,肆意妄為地毀壞着禾苗,居然還自得其樂!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們所有的辛勞就全部都白費了。」龔昌遇可管不了那麼多了,撿起地上僕人丟下的那根鴨火棍,往另一塊田飛奔而去。誰知道那些鴨子一見龔昌遇下田來了,根本就不怕,反而繞着龔昌遇的身子在水田中戲水追逐起來。好端端的一塊水田遭了大殃了,秧苗不是被鴨子擂進了泥里,就是漂浮在水面上。
龔昌遇有點氣惱了,舉着鴨棍橫掃千軍一頓猛劈,二十幾隻被打暈的鴨子立刻縮成一團,其餘受傷和沒有受傷的鴨子見狀,迅速驚恐萬狀地逃離了水田,往水溪方向跑去了。龔昌遇將鴨子一隻只撿起來,一擰鴨脖子,頓時鴨子就不動彈了,直接扔上了田埂,堆成一座小山似的。
那個看胡鴨的僕人清洗臉面乾淨回來了,一見鴨子被打死打傷了不少,頓時傻了眼,一想到回去會被地主老財罵個狗血淋頭,一個月的工錢都要罰完,該怎麼啊?他眉頭一皺,提着一隻死鴨子飛跑到樹蔭下:「大哥,我們的鴨子被祝家的人給打死不少了!」
「哦,是嗎?」工頭模樣的僕人睜開了眼睛,緩緩說道,「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戴員外的鴨子?」
「大哥,好像是去年冬天在老爺水田抓泥鰍的那小子。」胡鴨佬小聲回答。
「誰先惹的誰?」工頭側臉問道。
「是我把鴨子趕到他們插好秧苗的田裏去的,那小子還用泥漿砸了我……」胡鴨佬指了指衣服上的泥水。
「你是活該。人家沒有惹你,你吃飽了撐着是不?好好的陽春被你的鴨子全給糟蹋了,人家用泥漿給你添彩,打死了鴨子,算是便宜你了。」工頭似乎不想管這事。
「大哥,祝家的人欺侮我,就是欺辱老爺。打狗還得看主人,雖然我不如老爺的一條狗。」胡鴨佬煽風點火地說。
「老爺任何時候都是把你當狗看待的……老爺打了祝家大院少東家的侄子的耳光,很可能那小子沒有回去和大人們說,否則老爺會吃不了兜着走的!」工頭站了起來,伸伸懶腰,「該回去吃午飯了——」
「大哥,老爺會差人送飯過來的。」胡鴨佬提醒工頭說。
「我差點忘了這事了,老爺精打細算,吃了午飯得繼續插田,哎,誰叫我們是戴名世的看門狗呢?」工頭嘆氣道,「農忙季節有什麼辦法。」
「別人在水田裏插秧,你卻在樹蔭下呼呼大睡,你長吁短嘆做什麼?」胡鴨佬說,「該嘆氣的是那些長工,一年到頭來累死累活,養家餬口都困難。」
「長工也好,短工也好,他們都是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苦命人。哪天老爺不高興了,踢了我們我們沒有自己的田地山林,而且都不會幹體力活,說不定我們結局更慘。」工頭折斷了一根樹枝,「在那些泥腿子的眼裏,我們就是作威作福的狗腿子……」
「好死不如賴活着,狗腿子總比泥腿子要強多了,雖然我們得看戴名世的臉色行事。」胡鴨佬苦笑着說,「我一年下來給他餵鴨子,賺個十兩銀子,還不夠贍養家裏的父母親開銷,至於娶媳婦想都別想囉……」
那邊,龔昌遇一邊插秧,一邊看着擺在田埂上的死鴨子,不知不覺肚子有點餓了。他爬上了田埂,隨手撿了一隻肥肥的鴨子,在榮森眼前晃動了幾下:「森弟,想不想吃烤鴨子啊?」
「想呀。」榮森捏着鼻子,「這鴨子一股好大的腥臭味,不是我們的,吃了就不怕別人來找茬嗎?」
「有什麼怕的。這些鴨子把田裏的秧苗弄成這樣子,我們得要他們給全部補上才行!」龔昌遇摸了摸腰間的火槍,「將這鴨子往火上烤烤,油就會不斷地冒出來,好香啊,想想多美。現在我去弄點乾柴來,你可不要亂跑哦。」
「知道了。不過沒有火,鴨子怎麼烤呀?」榮森點點頭。
「我帶了火石的。」龔昌遇從魚簍里抓出來一塊火石。
「大哥,你可太神了吧,火石都備好了。」榮森嘿嘿一笑。
「原本我來弄一隻山雞的,沒有想到鴨子送上門了。」龔昌遇轉身往山上走去了。進山後,他取出柴刀,砍了十幾根丫枝,削尖綁在一起,而後飛快地在樹下撿了一些易燃燒的柴草,捆成一捆後,興沖沖地向田埂邊走來。
龔昌遇隔着一段距離一看,眼前的一幕讓他吃驚不小:戴名世戴着老眼鏡,搖着鵝毛扇,顫巍巍地站在榮森的跟前,後面跟着四五個手執朴刀的僕人,只顧看地上螞蟻搬家的榮森居然毫無察覺危險已經來臨。
「小兔崽子,我們又見面了。」戴名世用鵝毛扇掃了掃榮森的臉蛋兒,冷笑着說。
「龜孫子,別妨礙我看螞蟻!」榮森一把抓住了那隻弄得他臉痒痒的扇子,抬頭一看戴名世,「你想幹什麼?」
「上次捉了我家田裏的泥鰍,這次又弄死了我家的鴨子,你好大的膽子!」戴名世大喝一聲。
「老頭,你看清楚了,你的僕人趕着幾十上百隻鴨子跑到我的一畝三分地里來搗亂,踐踏我家的禾苗,你賠我銀子來!」榮森根本不怕留着八字須的戴名世,伸出手掌來。
「兔崽子,你知道一隻鴨子值多少銀子嗎?」戴名世黑着臉說。
「不知道。」榮森搖搖頭。
「你們打死了二十幾隻鴨都是母的,母鴨下蛋,孵出小鴨,小鴨長大了又下蛋,再孵出小鴨,所以啊的,我的一隻鴨子至少值這麼多銀子!」戴名世伸出了五個手指頭。
「五錢?」榮森輕蔑地看了戴名世一眼。
「不對。」
「五兩?」
「不對!」
「五十兩?」
「還是不對!」
「那得多少啊?」
「五百兩!小子。」戴名世陰笑着道,「這鴨子你可以吃,不過花錢得買!」
「老頭,你知道我的這一畝田的秧苗可以打多少穀子嗎?」榮森反問戴名世。
「三擔。」戴名世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三擔穀子可以賣多少銀子?」
「三兩。」戴名世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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