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一點,方羽看向夏修之,眼神微變。
現實中,當他來到這座小草房的時候,夏修之已經躺在木床上,奄奄一息。
而夏修之並不願意方羽動用任何手段為其再續一口氣。
因此,夏修之臨終之前與方羽的交流並不多,唯一的遺願就是讓方羽將那些藥房整理好帶走。
如今在乾坤塔的第七層內,方羽回到了夏修之其實前一日的場景。
「這算是給我一次與小夏交談的機會麼?」
方羽這麼想着,朝藥園走去。
夏修之見到方羽走來,介紹道:「先生,這裏面有七星草,羅漢根,綠野燈芯」
這些都是藥材的名稱。
方羽走到夏修之的身後,緩緩點頭,說道:「你應該花了很多時間在這個藥園上吧。」
「嗯,從我在這裏居住開始,便開始種植藥材,這麼多年過去總算是有些收穫。」夏修之笑呵呵地說道,「這裏面的很多藥材在外面極其罕見,即便能發現一兩株,價格也極其昂貴,普通病人根本無法用上。」
聽到這話,方羽眯起眼睛。
夏修之明顯還是掛念着外界的病人,可他卻在這深山之中避世不出。
這很矛盾。
「小夏,我有一個問題。」方羽跟着夏修之朝着前方慢慢走去,開口道。
「先生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直接問。」夏修之說道。
「你為何避世?」方羽看着夏修之,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夏修之的表情沒有波動。
他仍在朝着前方走去,而後在幾株生長着白色花瓣的藥材前蹲下,仔細地查看這幾株藥材的生長情況。
「先生覺得我不應該避世麼?」夏修之問道。
「不,你做出任何選擇我都不會幹涉,我只是覺得疑惑你明明還有着救濟世人的熱忱,可你卻做出了與你內心相反的選擇。」方羽微微皺眉,說道。
夏修之沉默片刻後,答道:「先生,我避世已經二十年。大概是在六十一歲那年開始,住進了這片荒山。」
「嗯。」方羽點頭。
這與他記憶中的情況是一樣的。
夏修之在六十一歲的時候選擇避世,從此消失在世俗界中。
在那之後,世俗界內很多人都在苦苦尋求夏修之所在,想要請他出手相救。
然而,夏修之就像消失了一般,再沒出現在公眾視野當中。
「在避世之前,我行醫近四十年。」夏修之微微仰起頭,看向天穹,渾濁的眼睛裏浮現出追憶之色,「我記得先生領我入醫道之路時說過,我天性善良仁慈,當醫者最為合適。」
「而我的確對醫道極有興趣,我的一生,都在追求着醫道上的進步。」
方羽沒有說話。
從他第一次見到夏修之的時候,他就看出來,這是一個極其善良的孩子。
或許是因為出身貧寒,吃過很多的苦頭,所以對於處於這種境地的人更有同理心。
看到苦難,就會心痛。
「可是,先生,我行醫四十年後卻發現醫道終究有其極限,我沒有辦法救下我想要救的那些人。」夏修之說道。
「誰都無法救下所有人。」方羽說道,「無論是你還是我,我們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你未曾修煉,掌握的醫道是真材實料,在世俗界中你是當之無愧的醫道第一人,沒有人能夠與你相提並論。」
「因此,你無需對此感到慚愧。」
夏修之笑了笑,看向方羽,說道:「多謝先生誇讚可我所感悟到的醫道極限,並非醫道本身的極限,而是我作為一個人的極限。」
「行醫四十年,我的名聲越來越大,世人尊稱我為藥神起初我可以隨着自己的心意,游遍各地,為每一個患有重病的人提供幫助。」
「但後來,我不能繼續這麼做,因為病人實在太多了他們慕名從各地尋來,讓我提供幫助。」
「那不是更方便你了麼?至少你不用再到處跑來跑去。」方羽說道,「效率更高,能幫助更多病人。」
「的確如此,自我被稱為藥神之後,太多的病人找上門。可是,我只能看到我眼前的這些病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並非就沒有病人的存在啊。」夏修之緩聲道。
方羽眼神微動。
「在很多偏遠山村的病人,他們沒有機會見到我。」夏修之繼續說道,「而那時候的我,也無暇去找到他們,他們得了重病,只能等死。」
「曾經有位住在偏遠山村的婦女,帶着她五歲左右的女兒,跋山涉水來見我,可當時我面前還有幾十位病人一直以來我都平等看待所有病人,因此她需要排隊。」
「可是當輪到她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她女兒患的是急病,超過時限,就已無藥可救。當我告訴婦女結果的時候,她並沒有哭,只是很平靜地告訴我,她知道了,她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之後,她就抱着她女兒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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