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年之約 引子

    孫零，你他媽瘋了！」

    俊美的青年歇底斯里地吼出了這句話，精緻的五官在怒火的灼燒下變得扭曲。

    他無疑是個強者。一身在血與火中廝殺凝結出的煞氣如有實質。若是普通人，在這史前巨獸辦般的恐怖氣息威懾下　，只怕早已兩股戰戰面無人色。

    可惜幾步之遙外的不是普通人。排山倒海般的煞氣在他面前瞬間化為烏有。

    對面的男子扶了扶鼻樑上的平光眼鏡。他的相貌普普通通，身上套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白大褂。這個扔進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男人，誰會想到，是一個核彈洗地的戰爭瘋子。

    他淡淡地開口：「你追來了……辛苦了……」

    劉離?的確辛苦了。昔日的人類最強者此刻灰頭土臉，風塵僕僕，狼狽不堪。天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

    地下一萬米的秘密核彈發射中心不是那麼好找的。當年的紅色帝國伴隨着地球望遠鏡計劃的瘋狂造物，在地上一萬米的無限蠻荒之下，仍在地底卑微而孤獨的捍衛着萬物之靈最後的榮光。就算第二次寒武紀生命大爆發生物再如何進化，地下一萬米是生依舊命的禁區。低溫、無氧、黑暗、死寂的環境足以扼殺一切生命的活路。

    孫零的話無疑是的絕對零度的速凍劑，劉離直得先將一腔怒火壓下去：「我說零核彈會帶來什麼結果我們都曉得。這是你口中的下下策！人類還有希望，我們可以去和他北美們會合，我們……」但青年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心裏同樣沒底。

    孫零扭頭，轉身坐回控制台。「不用擔心，這種當量的核彈，還不至於滅世……」

    那你可以轉過頭說話嗎？劉離腹誹。

    「別跟老子扯淡了，你真的以為寒武紀生命大爆發以來，地球的承受能力增強了嗎？現在生態系統的脆弱不是你能想像的但是我可以感覺到……」

    「閉嘴！」孫零淡然的神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病態的堅決和狂熱。一股無比強大的波動以孫零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在磅礴的精神力面前，劉離仿佛暴風雨中的大海上，一葉孤舟般脆弱。一陣陣劇痛不斷襲上他的大腦，整個腦袋裏都是嗡嗡的聲音。琉璃慘叫，抱住腦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妄圖抵禦潮水般連續不斷的衝擊。

    肉體的強大不代表精神力同樣強大。腦域進化者在後期逐漸顯露其猙獰而致命的獠牙。說好聽點，劉離是最強的力。說難聽點，這貨成功地進化出一腦袋肌肉組織（某人原話）。

    「你走吧。」孫零停下釋放精神衝擊。淡漠的臉上添了一絲疲態。

    最後的逐客令嗎？劉離，站起來最後回眸一眼的這文明的遺蹟。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從遙遠的虛空中，從亘古的深處，似乎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喂，那誰，十點老地方，不見不散！」

    「怎麼跟你孫哥說話的，不要命了是吧！再跟老子搶一血我跟你急。」

    「孫哥，那還是貓嗎，怎麼長的這麼奇葩。」

    「小聲點，快走，別盯着它看！」

    「爸，媽！總有一天，我會給你們……給你們殺光那些畜生。」

    「……劉離，這裏很危險，我們先走吧……　」

    「小劉子，五點鐘方向十八度給那頭滑骨翼蜥送上最後一擊。」

    「你站着指揮腰不疼啊，我他媽儘量！」

    「等等，小瀾，阿狂，徐教授，他們還在研究所裏面！」

    「來不及了，離！你是人類的希望你必須最先撤退。」

    劉離像丟了魂一樣，漫無目的的在西伯利亞上空行屍走肉般飛行。回憶中的一幕幕如同幻燈片在腦海中掠過。

    西伯利亞的氣候極度惡劣，氣溫常年在零下三十度以下，暴風雪使得這裏的視野極差。砭骨的寒風無情的剝奪着萬物的能量，空中的氣流紊亂還時常有致命的漩渦和亂流，無論多麼強大掠食者都對這裏避之不及。

    但劉離已經不在乎了。

    那是曾經的曾經，劉離還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第二次寒武紀生命大爆發改變了一切他從此走上顛沛流離的不歸路。比起化為黃土的可憐人，他和孫零是幸運的。至少可以在末日中並肩求生，在生死之刻搏殺進化，尋找獲得庇護的大城市成為生物鏈的頂端的存在。劉離也曾傻乎乎的想過自己可以像小說中的主角一樣，中流砥柱，帶領人類走向復興。

    可現實的殘酷無情的粉碎了她這不算宏大的理想。弱小時，父母，親人，同學朋友，一個個的離他而去。好不容易有了力量，命運又和他開了個大玩笑。她用生命去戰鬥，用血肉去守護，去庇護最後的家園。但北京城破之日她又是如此的無助。血色鋪天蓋地，耳畔響徹平民的哭號和慘叫。他一個人，什麼也做不了，只能隨波逐流，盡力保護周圍的人。

    而如今，最後的故人也棄他而去。但，這已經無關乎力量了。

    劉離真的很累很累，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憑藉敏銳如鷹鷲的視力，劉離落在雪峰中一個不起眼的岩洞裏。驚起了一群沒有眼睛的白色蝙蝠。它們炸了窩似的全部飛了出去。

    岩洞裏很乾燥。劉離雙臂抱膝,蜷縮在岩洞的一個角落，以胎兒睡在母親**里的姿勢，聽着外面風雪的嗚咽聲，沉沉睡去。

    幾乎與此同時，幾顆如小太陽般耀眼的光球從西伯利亞冉冉升起，划過長空，悉數墜落在百慕達海域。隨後核爆的能量把地球變成了恐怖的地獄。地殼在巨大的壓力下劇烈的運動。世界以百慕達為核心，由遠及近的感受到八級地震以上的震感。海面上掀起幾百米的巨浪，首當其衝的北美洲大陸率先開裂。空中瀰漫起的恐怖煙塵遮天蔽日，大氣層被遮蔽，讓黑暗由一個圓原點向四面八方擴散。

    地震引起的雪崩，覆蓋了西伯利亞群山中那個不起眼的洞穴，覆蓋了一個自然之威下渺小的生命。岩洞，冰雪，鑄成了末世以來最奢侈的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