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丑兒仔細打量起來如意來,雖然是與自己一樣的年紀,她有是王爺身邊的人,但是這個大好年華,女子該有的少女心事,她還是有的。
而自己,丑兒緩緩的闔上了眼睛,不願在想,如意見丑兒如此,也並未察覺到什麼,只當她是睏倦了,自己也翻了個身,朝裏面睡去了。
然而,主殿內,禾曦卻怎麼樣都睡不着,腦海中的思緒好像是要趁着夜色將自己淹沒一般,關於密道,關於蜀中,關於拓跋麟,她索性起身離塌,先是飲了一杯早已經涼透的茶水,神緒愈發的清明。
她推開窗子見到外面月色尚好,便起身踏着滿地的細碎的月光出了門,心中沒有來想起今日的事情來,側頭看了看兩個小丫頭睡的偏殿,嘴角泛起了一絲苦澀的微笑。
她緩了緩神氣,折返了身子從屋子中拿出了一見披風來,仔細用兜帽將自己都遮掩了,這才出了宮。
睡在偏殿的兩個小丫鬟,竟然毫無所知。
禾曦一路走着,這秋露殿她原是來過一次,只不過那還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後來進宮做了皇后,她雖是跳脫活潑的性子,只是擔心自己這般會有失了皇后的德儀體統,便整日悶在宮中,秋露殿便更加的陌生了。
她只是憑藉着感覺一路朝着東方走去,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那些個主殿都是在東邊的方向。
誰知道還沒有走出幾步,恍然間聽見了有腳步聲,禾曦心中一驚,連忙將手中的燈籠吹熄了,自己則閃身回到了一旁的秋露殿內。
因着長久失修的宮牆,根本掩不住她的身型,院中的雜草又被自己拔除了,一時間空蕩蕩的院落中竟然沒有一個藏身之地。
她心中焦急的四下回顧,好在月光下,牆壁下有陰影,自己身上的披風又是暗沉沉的,尚且能遮掩一時,這般想着,便快步走了過去,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子。
外面,一重一輕,兩個腳步聲,但是都是沉穩的,鞋底摩擦在粗糙的青石板的路上,發出簌簌的響聲。
「福清——」那人低聲喚了一聲,是拓跋琛。
一個腳步聲快速的靠近,想來之前是遠遠的跟着,這會子得了召見,正朝着這邊走來。
「陛下,您這說是散心,怎麼還走到這裏來了?」福清上前打了個千,嘴裏笑着說道。
「朕也不知道為何,總覺得這宮裏哪裏都是燈火通明的,哪裏都是吵鬧的,就連那空無一人的太和殿,朕好像都能聽見百官們在上奏,內侍們在高聲唱和。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這裏。」拓跋琛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福清跟在拓跋琛的身邊伺候已經有十幾年了,知曉皇帝的心意,他借着手中燈籠散發的熒光色的光,偷眼打量着拓跋琛的神色,他試探的道:「陛下,這秋露殿是冷宮,倒是安靜,只不過這未免太安靜了些,透着骨子冷清。」
拓跋琛轉首道:「冷清才能讓人清明,若是總是處於那繁華盛世中,人心都跟着浮躁了。」
福清笑了笑:「奴才受教了。」
拓跋琛卻不以為意,自顧自的朝前走去,福清趕緊跟上,半晌才道:「陛下,這秋露殿是曦才人住的宮殿,可是讓才人出來接駕?」
一直藏在牆內側的禾曦心中一驚,連帶着呼吸都慢了幾分。
拓跋琛久久不語,似乎是在思量着什麼,福清原受到過禾曦的恩惠,便笑着說道:「陛下煩憂國事,原曦小主在合歡殿的時候,陛下心煩便總愛去那,現在搬來了秋露殿,陛下又覺得宮中各處都鬧騰,看來並非是宮中鬧騰,而是這人心鬧騰。」
拓跋琛神色倒是波瀾不驚,只是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看來,還是你了解朕,那福清你便猜猜看,朕今日會進去還是不進去?」
福清心中一驚,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俯身跪倒,顫聲道:「奴才失言,陛下是真龍天子,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奴才只是井底之蛙,見不得世面,一時惹怒了陛下,還請陛下責罰。」
拓跋琛定定的看着福清,悠悠的嘆了一口氣道:「福清,你大可不必如此,朕也並未怪罪你什麼,只不過你了解朕,朕也同樣了解你,禾曦——曦才人帶人寬厚,難免得了宮中一些人的喜愛,只不過這個後宮中,並不是喜愛便能解決所有問題的。」
他像是在對着福清說,又像是對着自己說,福清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感慨,便大着膽子道:「陛下是惱怒才人推了許淑妃?」
「福清,你知道這秋露殿最開始的主人是誰?」拓跋琛背着手,看着隱在夜色中的殿宇,陰影綽綽的,像是一隻蟄伏的巨獸。
「奴才知道,是太祖皇帝的齊妃娘娘。」福清是宮裏的老人,自然是知道這等辛秘的。
「那你可知道,為何齊妃最終會被刺死?」拓跋琛又問道。
「這個——齊妃禍國,御史百官看不下去,便——」福清的未說完,便被一聲輕笑打斷了,拓跋琛嘴角的嘲諷愈發的明顯了。
「太祖皇帝將齊妃拿出來做了擋箭牌,捧得越高,眾人手中的箭便會瞄的愈發的精準,這就是眾矢之的。」拓跋琛沒頭沒尾的這般說了一句。
福清沒有反應過來拓跋琛便已經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道:「福清,朕乏了,回養心殿安置吧。」
福清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快步的跟了上去。
等到兩人的腳步聲音遠了,禾曦才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用火摺子點亮了自己手中的燈籠,卻不想,剛站直了身子,便聽見身後一個清冷的聲音道:「朕還當是誰,鬼鬼祟祟的,原來是曦才人。」
他聲音突兀,雖然是簡單的腔調,但是在禾曦聽來不亞於平地驚雷。手中的燈籠一滑,就跌落在地上,那燭火先是劇烈的晃動了一下,就噗地一聲熄滅了。
禾曦整個人站在陰影裏面,周身卻冷得徹骨,她不知道拓跋琛是什麼時候折返回來的,還是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走。
「怎麼?朕是嚇到了曦才人麼?」兩人之間只是隔了一個半矮的宮牆,禾曦在裏面,拓跋琛站在外面,這般對話,倒是顯得有些滑稽。
禾曦緩了緩神色,漠然轉身,隔着破敗的宮牆,對着拓跋琛行了一禮道:「臣妾參見陛下。」
拓跋琛冷冷看着她,一言不發,似乎是在等着禾曦的解釋,禾曦有些無奈的道:「陛下旨意,沒有您的命令,不准出宮,臣妾也並沒有離開秋露殿。只不過是晚間睡不着,出來走走,又不小心看見陛下,怕惹得陛下嫌煩,這才躲了起來。」
她神情有些無辜,甚至還拿手指了指那宮牆。
拓跋琛看着她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心情似乎有些好轉。
但他仍舊板着臉,冷聲道:「那方才朕的話你可是聽見了?」
禾曦抬頭,眼睛中映襯着星子的微光,亮晶晶的道:「陛下既然是說給臣妾聽的,臣妾自然是聽見了。」
拓跋琛知曉她的聰慧,便朗聲笑了笑,連着說道:「好,好,好。」
一連道了三聲好,這才重新道:「既然曦才人這般聰慧,那不如猜測一下朕現在心中所想。」福清額頭上的冷汗一點一滴的滑落下來。
有些擔憂看向了一旁的禾曦,心中為了她捏了一把汗,禾曦卻道:「臣妾想,陛下並非是來找臣妾玩猜謎遊戲的,既然陛下這麼問,那便是希望聽見臣妾心中期望的答案。」
旋即,她嘴角牽起一抹狡黠的微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像是深林中的一隻小獸,她湊近了些許,道:「既然臣妾猜到了,那若是此時臣妾說出一個答案來,陛下可能猜出到底是不是奴臣妾心中所想?」
她竟然反將一軍。
拓跋琛眼底生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來,他饒有興趣的道:「那便讓朕猜猜看如何?」
「臣妾,並不想讓陛下進這秋露殿。」她只是淡淡的道,沒有一絲波瀾起伏的情緒,好像只是說着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
不說原有,沒有情緒,說出的卻是拒絕的話,拓跋琛一雙眼睛不斷的在禾曦的面上逡巡着,似乎想找到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但是他卻失敗了。
這種挫敗感讓他心中升起一種不滿來,湊近了,伸手一把鉗住了禾曦的脖頸道:「禾曦,為何朕越發覺得你與往日不同了?」
禾曦淡淡的笑了笑,面上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神色,她笑的有些悽美:「陛下說了遊戲,卻又不遵守規則,願賭服輸,乃是君子所謂,臣妾也覺得陛下與往日也不同了。」
拓跋琛受了禾曦言語上的刺激,手下越發的用力,福清生怕出事,小聲的喚了一聲:「陛下息怒啊。」
然而拓跋琛卻絲毫不為所動,他看着禾曦逐漸變得痛苦的神色,但是就是看不見她其餘的神色,她就這般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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