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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思顏了急的不行,不錯眼珠地看着老師父。
跟蔡周平一樣,她也沉得住氣,雖然心裏着急,卻不肯去打斷他,任着他把所有人都診完了,慢悠悠地抬起眼皮問:「這裏中的全是母子蟲,最初那隻母蟲卻不在其中,那個人呢?」
小玲把頭低下去,莊思顏也沉默了片刻。
她開口問道:「要從第一個母蟲開始嗎?」
師父點頭:「那是個起源,要先見了他,才能知道此母蟲的時間,還有可診的程度。」
治毒蟲的事莊思顏他們一點也不懂,但只要有方法就是好事情,當下就讓人去宮外找青然。
青然其實因為毒蟲的事,身體已經有了些微的反應。
這種毒蟲的潛伏期比較長,最初進去的時候,他沒有任何感覺,跟正常人一樣。
但隨着時間的拉長,隨着子蟲繁殖的越來越多,最初的母蟲也會越長越大,進入他的血液里,內臟里,把他整個身體都掏空。
既是到了這個時候,表面上別人也很難看出他有何不同,但自己會有所察覺,比如行動力不如從前,總是沒有精神,或者神思恍惚等。
青然現在就停留在疲憊這個階段。
本身這個毒蟲的事揭開以後,他的心情就不怎麼好,再加上本身受蟲子的影響,就更提不起勁來。
他很少出門,總覺得外面的風一吹,好像就要把他吹風一樣,沒事就窩在屋裏,躺在床上。
有時候從窗口看着外面的天空,還會一陣發愣。
沉甸甸的雲,壓了一天又一天,每個人都以為大雪馬上要下了,但卻一直沒有下,只是把天空與大地之間的空隙越擠越小,把人壓的好像喘不上氣來似的。
這天早上青然醒的很早,卻並不想起來,渾身都像沒力氣一樣,懶懶地躺着。
莊思顏帶回來的藥,別人吃了都有效,但他吃下去好像還是那個樣子,並沒有很明顯的變化。
他躺着思慮,是自己快死了嗎?
在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每個人的內心裏應該都有一些驚恐吧,所以青然想到此時,就覺得身上竄起一股涼意。
恰在這時,紀小天在外面敲門。
他一邊敲,一邊說話:「師父,我把早飯給您端過來了,您吃一點吧。」
青然懶得應,他連張口都不想,但這個孩子很奇怪,以前皮的要死,自從跟他以後,紀家又散了,他一下子好像長大了十來歲,瞬間就懂事了。
沒有以前鬧騰,每天還起早貪黑,幫着做一些偵探社的事務。
青然的毒因他而起,別人不知道,他自己卻是清楚的,所以也比別人更關心青然一些。
此時,青然在裏面不吭聲,他就在外面一直敲門,還解釋道:「師父,您別煩啊,我不是有意擾您清靜的,就是您昨晚都沒吃東西,今天再不吃會餓壞的,要不少吃一點吧?」
睡是睡不着了,青然要是一直躺着,沒準他能破門而入。
萬般無奈之下,他朝外面說一聲:「進來吧。」
聲音又低又啞,還帶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頹喪感,竟然像一個遲暮的老人,完全沒了活力。
沒等青然從自己的聲音里回過神,紀小天已經拿着碗盤進來了。
他看了一眼已經斜診起來的青然,忙着把東西放在桌子上,這才走過去,伸着小手想試一下他的頭。
被青然一下子躲開了:「不知道我身上有毒蟲嗎?還好你沒染上,離我遠一點吧。」
紀小天看他的眼神便怪怪的。
不過他終是沒說什麼,只把飯往前挪了一點:「師父吃點東西吧。」
青然「嗯」了一聲,看着那些飯菜卻毫無興趣。
不過他一抬頭,看到紀小天看着自己的眼神,還是拿起碗來,隨便扒拉了兩口。
那碗比平時重多了,他端一會兒就覺得自己手臂累的不行,也真的沒有味口,就又放了回去。
「不吃了,現在是冬天,也不做什麼事,沒有那麼餓。」青然說。
紀小天的嘴張了張,最後還是什麼話也沒說,把東西收拾了端出去。
他剛走到門口 ,就看到管家急急進來:「青然大人在嗎?宮裏傳來消息,讓他趕緊進去一趟。」
青然本來都要歪下去的身體,一下子又直起來。
這麼多天來,他第一次感覺到身上還是有力量的。
他快速穿的鞋襪,又換了一件衣服,出來問管家:「是誰傳信讓我進去了?」
管家道:「當然是司先生啊,趕緊去吧。」
青然臨出門時,還對着桌子上的銅鏡照了一下,看到裏面的自己臉色不怎麼好,頭髮好像也有點毛糙,不過總得來說,好像跟過去也沒多大分別。
男人嘛,不比過於重視外表,還是先看看宮裏有什麼事再說吧。
他伸手去拿自己的劍,發現重如千斤,差點把他的手臂都墜斷了。
回頭一想,進宮去也是不能帶兵器的,到時候還要放在宮門口保管,不如不帶了。
壓了好幾天的雪,不知什麼時候終於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成片的,像棉絮一樣的雪花輕輕從空中飄落,沒多大功夫就給地面鋪了一層白。
空氣更冷了,呵氣成霜。
街上的行人卻不見少,仍然各自忙碌着他們的事情,有內個調皮的孩子,正在雪地里踩印玩,路邊留了好多形狀,哩哩啦啦弄了很長一串。
青然從那些腳印上走過去,有幾個孩子就不太滿意了,轉頭看他問:「喂,路那麼寬,你為什麼要踩我們的花?」
青然便也回頭。
他突然從那些孩子裏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那臉陌生又熟悉,好像很多年前的自己,稚嫩又倔強,明明很弱,卻裝的很強。
他記得那個時候自己也很喜歡下雪,每次下雪天,都會跟着小伙們一起出來打雪仗玩。
後來家不知道怎麼就破了,父母死了,他跟着眾人流浪。
再後來走南闖北,然後跟着不同的人,混不同的生活,不知怎麼的就來了京城……
過去的事,如雪花一樣,紛紛落落到他的眼前,成了白茫茫一片。
青然想,真是奇怪,今天怎麼會想起這些?
他搖了一下頭,聽到自己的脖子好像發出了某種奇怪的聲音,不過也沒有太在意,繼續往宮門口走去。
那裏早有軒殿的人在等着他,一看到人進來,直接往裏帶去。
青然跟着莊思顏很久,除了那段最苦的日子,凌天成不在京中,他們扮成宮女,躲在軒殿的後院進而保護她,其它時間並未來過此處。
不過宮裏的情況好像也跟外面一樣,十年如一日 ,總也不會變化。
他來時竟然有種,又回到當初的感覺,到處都是恍恍亂亂,人影浮動。
他悄聲問身邊的太監:「是不是皇貴妃娘娘又有什麼危險了?」
那小太監沒說話,只是轉頭很奇怪地看他一眼。
青然就覺得他的那個眼神,好像對自己暗示了什麼。
軒殿的地上也落了一層雪,但因為有內務府一直在打掃,所以路面還是很乾淨的。
青然從外面進來,走上去就在路上留下了濕濕的腳印。
他看了眼自己的腳尖,想:「小玲不知怎樣了,她怎麼沒出來接自己呢?」
軒殿偏殿門口早就站了一圈的人。
凌天成和莊思顏在首位,身邊除了宮女太監,還有米懷安和他的師父。
青然到了之後,腦子從算從那一大堆的亂事裏醒了一些。
見到皇上自然要行禮,他急走兩步,上前本來是要跪下去的,可膝蓋剛一曲下去,整個就像塌了一樣,直接往下全。
沒等莊思顏他們反應過來,米師父卻一步垮了過去。
他伸手抓住青然的手臂,另一隻手從他後面一拖,已經把他整個人拖了起來。
隨後急急吩咐身後的人說:「快,抬架軟榻過來。」
所有人都慌了,尤其是小玲,她手忙腳亂地轉到內室,看到已經有太監抬了軟榻,自己又急急出來。
忘了還有凌天成和莊思顏在,急着往青然撲去。
被米師父一把擋開:「這位姑娘,請你站開一點。」
小玲聲音發乾,語句好像卡到了嗓子眼,好一會兒才問:「他……他怎麼了?」
米師父沒有回她,把青然安置到軟榻上之後,才急着去回凌天成他們:「這個人已經不行了,現在要儘快準備一個大缸,把他放進去。」
莊思顏問:「要大缸做什麼?」
好像又突然發現話里不對,趕緊又問:「你剛說什麼,他不行了?不行是什麼意思?」
米師父道:「他內里的臟器,血都被母蟲吃光了,現在就剩這個軀殼還在,我們要儘快,趁着他還有一口氣的時候,把他身體裏的毒蟲煮出來,那樣,就可以把其它的毒蟲都引出來。」
這種話,換到任何一個場合說,都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饒是莊思顏平時很有主意,到了此刻,也一下子頭腦發懵。
至少他們看到的青然,還是個活人,見到他們還會行禮,他只是看上去虛弱一些罷了,怎麼就像他說的那樣,就成了一個死人?
凌天成側目看她 ,見她不說話,已猜到什麼情形,馬上叫着李福:「快去,準備大缸,柴,還有,把太醫院的人全部叫過來。」
然後又問米師父:「會用到草藥吧,現在您開藥方,朕讓人馬上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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