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書新來了。
精神上比在河灘時好了一些,不過莊思顏看到他還真有些頭疼。
就是一副鐵齒銅牙的樣子,且莊思顏這會兒也沒有他家人的下落,真不知道拿什麼能讓他開口。
官場上那一套是不管用的,私底下,對這個人也不甚了解,當真是無處下手。
不過有溫青在場,她也不着急,問不出就不問,在那兒看着溫青發愣。
溫青本來坐的好好的,酒也喝的好好的,他還想着莊思顏能出去審問。
然而這個女人卻把人帶到他這裏,不但帶來了,還明顯是給他找麻煩。
莊思顏的威脅是有用的,溫青本來就討厭出京城,上次出去又受了那麼重的傷,現在他是連府都不想出。
要是這個女人真的把他捅到凌天那裏,去不去嶺西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心念往此一動,嘴裏就跟着說了出來:「他的家人不在嶺西。」
這話說的突然,讓正在看他的莊思顏愣了一下,同時她的餘光也瞟到了古書新 ,他也愣了一下。
溫青無奈,從自己的軟榻上起身:「古大人做了京官,一時心內大喜,把一家老小也接往京中,可惜卻給有心可趁之機,直接把他的家人接走了。」
古書新剛開始的淡定瞬間崩了,他吃驚地看着溫青,只有一句話:「你是誰?」
溫青搖頭:「我是誰不重要啊,重要的是古大人可知道自己是誰?」
古書新不敢說話,他現在心理已經崩,只願這兩個人不要說出什麼更多的事,更不要把這些事傳出去,不然他的家人真的就要沒命了。
溫青見他不說話,就接了自己的話題說:「古大人是大盛十五年入的京,那時候新帝登基一年有餘。
我記得你的孩子來時好像是七八歲的樣子,現在應該也十歲了吧?」
古書新現在面如土色,嘴唇都是抖的。
溫青這招已經扎到要害了,看來古書新不說話的原因,就是家人在對方的手裏,而且看他現在的樣子,好像這麼多年都沒機會見家人一面似的,整個人都進入一種痛苦的掙扎里。
莊思顏示意溫青回去繼續喝他的酒。
攻心的話,她是擅長的,所以給了古書新一個緩衝的時間,見他慢慢平靜下來才接着說:「古大人,您不用害怕,你在這裏的事沒人知道,說沒說什麼也無人知道,但你落在我們手裏的事卻是人盡皆知的。
你為他們做事這麼久了,應該知道他們的規矩,要麼有用,要麼死掉。
你現在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無用之人,無論說什麼,還是不說什麼,他們都會想辦法把你處死的,這大概也是你自己想求死的原因。
可你想過沒有,倘若你真的死了,那你的家人怎麼辦?
一旦你死了,他們就沒有威脅了,那你的家人對他們來說也沒有用,定然會全部被他們殺掉的。」
莊思顏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
她靜靜地看着古書新,看着他把自己的衣服抓皺,再鬆開,臉色青灰土色轉成慘白色,嘴唇顫了又顫,眼神躲閃,最後腿一哆嗦,人就跪了下去。
「求司大人救我家人。」他的聲音啞在嗓子裏,像是生了鏽的機器,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已然潸然淚下。
莊思顏與溫青對視一眼,起身過去把古書新扶起來:「如要舊你的家人,只有一個辦法。」
古書新猛地把頭抬起來,雙眼裏的迷茫終於散去了,緊緊盯着莊思顏問:「什麼辦法?」
慶思顏說:「就是讓他們知道,你現在在我們手裏,但還什麼也沒說,一旦有人動了你的家人,你就會告訴我們真相。我想這也是古大人一開始想的辦法吧?」
古書新把頭垂下去。
他一開始確實這麼想的,要麼死,讓家人活着,要麼就是用自己要威他們,但這個方法到此時已經無用了。
莊思顏他們已經知道了他家人的事,既是他還一個字不說,只要他們把這個消息放出去,那群人就能把他家人全部殺了。
已然沒有退路了,而前路也是黑暗的,古書新不知道要往哪裏走。
他當年考了狀元,也是四里八鄉出了名的人,嶺西的父老鄉親都知道他古書新當了京官,進了城,把家人也接了過來。
無數人羨慕,拿他來教育自家的孩子,卻沒有人知道,他當年一入京城就陷入了虎口,而別人口裏的家人安樂,也成了他的枷鎖。
入京這幾年,他稀里糊塗,刑部的案子沒一件辦的得利,卻挖空心思跟那些人周旋,沒想到最後還是弄的這麼糟。
古書新此時已然無路可走,抬頭看莊思顏時,眼裏是常常的絕望。
「說吧,你們想知道什麼?」他開口,聲音好像卡在嗓子眼裏,只有氣聲從裏面擠出來,讓人費些力氣才能聽到。
莊思顏往他身邊走了幾步,儘量也用緩而低的聲音說話。
「你的家人在哪裏?」
古書新抬頭看她,然後又搖頭,好一會兒,搖到莊思顏懷疑他是不是神經質了,都沒再見到他說一句話。
「古大人,你是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裏嗎?」
古書新抬起的頭一下子就又垂了回去,直接垂到了胸口處,好似脖子被砍斷了,沒有一點拉力,牽制不住自己的頭一樣。
這個情況真的是相當糟糕,莊思顏他們一頓攻心,倒是把古書新的防線給打斷了,但是也沒從他那裏問出有用的消息,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正當她準備放棄,再另想辦法時,卻聽到古書新的聲音悶悶地從胸口傳來:「皇城之中,皆是陷阱。」
「啥?你說啥?」莊思顏轉身。
古書新則像夢囈似地繼續說:「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沒辦法掙脫的。我的家人……我有家人,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這回莊思顏聽的真切,且已經轉身蹲到他面前,她蹲低身子,與跪着的古書新面對着面,很認真,也很嚴肅地看着他說:「古大人,也許他們現在還都活着,正等着你去救他們,你只要說出來,我們自當盡力,以保你和你家人的安全,請相信我們。」
古書新搖頭:「你們鬥不過他們的。」
莊思顏:「我們的背後是皇上,是整個大盛朝,怎麼會鬥不過他們?古大人你太悲觀了,你這種情況是被別人洗腦的結果,但是我告訴你,黑暗再遠,最終也會光明的。」
或許是莊思顏的話起到了作用,也或者是古書新已經崩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最後終於從嗓子眼裏吼出一個人的名字。
「莊昌遠……」
莊思顏皺眉看他,還要再問,卻覺得背後寒寒的。
她一側臉,就見溫青兩眼帶着寒光,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眼裏如果能盛箭,莊思顏此時怕已經成了篩子。
莊昌遠是她父親,這個溫青是知道的。
因他連帶出來的仇恨,莊思顏多少也能理解,可是他們畢竟不是相處一兩天了,溫青也見過她做事,怎麼還會聽到一個人提這個名字,就把恨意撒到她身上?
莊思顏此時沒有時間跟她糾結這些,她急於想從古書新那裏知道更多。
果不其然,她又聽到一個消息。
古書新的家,還有許多被莊昌遠威脅過的人,那些被他扣在手裏的人質,根本不在京城,而是被送到了喀什族。
也就是說,莊昌遠現在雖然還在牢裏,但他在遙遠的地方放着一個搖控,而那搖控上繫着很多人,這些人仍然要聽他的指令行事。
「喀什族」莊思顏默念這個名字,腦子裏同時出現葉元裴去出征的情形。
但願他此去平安歸來,且能平了戰亂吧。
可評的戰亂,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讓那些人歸家啊。
莊昌遠真是一把好手,在那樣的危機下,還能把家人兒子全部都送出關去,且幫着他控制這些人制,而這些,是葉元裴無法干預的。
就算他知道內幕,所能做的也只是把邊關的站亂平息而已,對於這種朝內的雜事,他管不了,也沒法管。
莊思顏還想到了格安。
那個人表面看去文質斌斌,實則身上卻帶着某種邪氣。
莊思顏親眼見過他殺人,也看過他的神情和臉色。
她不是沒有見過世面,可仍被這個男人嚇倒過,實在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若是葉元裴正面與他剛上,會不會受制於他都很難說,就算葉元裴提前有準備,也帶着現代化的武器,估計那種情況下,也很難發揮作用。
莊思顏覺得自己的腦袋突然亂亂的,想了很多事,卻沒有一個正確的答案。
她沒在溫宅里多留,但出來時,差不多已經三更天了。
街上沒有一個人,只有她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街上異常清晰,還有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長很細,投在地上像一條黑色的長帶,跟着她的動作蹣跚地往前移動過。
青然不放心,走上來問她:「司先生,您沒事吧?」
莊思顏擺了一下手,但此時心裏亂七八糟的,腦子也是亂七八糟,千頭萬緒好像一下子都涌了出來,攪的她好不難受。
她想,是不是先回宮,跟凌天成要個旨,自己再去一趟喀什族?
可要是她走了,這邊怎麼辦?這一大攤子事 ,一大堆的死屍,一群被攥着脖子,努力想喘口氣的人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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