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覓橙不自覺的鬆開了楚荷的手,剛剛笑着的臉,也一時變得有些僵硬。
她確實沒有想到楚荷會突然這樣問,也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此時也有些心虛。
「哦,我是覺得你這孩子性格真好,雙比同齡孩子都要懂事成熟不少。所以我想問問你小時候的生活環境是什麼樣的?」楚荷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些唐突,忙解釋起來。
聽到楚荷這樣說,舒覓橙才鬆了一口氣。
也對,楚荷怎麼會知道自己是她的女兒呢?就算知道,她現在對自己這麼好,也一定會跟自己相認的。
「我小時候的事,額……我想想,」舒覓橙放心下來,也開始肆無忌憚的跟楚荷說了起來,「太小的事,我不記得了。但是孤兒院裏有好多孩子,從小跟他們一起長大,不會像現在的獨生子女一樣覺得孤獨。」
「孤兒院裏吃的東西特別少,我小時候從來都沒有吃過雪糕、漢堡什麼的,但是我的身體一直很好,特別健康。」
「院長對我們很好,她幾乎每天都要盯着我們學習,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你們是最棒的孩子』。」
「有一年冬天,我發燒,燒到不醒人事。院長便一個人抱着我跑着去醫院,因為沒有車,到醫院的時候,她的鞋都跑丟了,腳上全是血。」
「後來工作,院長年紀大了,就離開了這座城市,但是我會將自己的工資都捐給孤兒院,所以這些年,我幾乎沒有存款,哈哈……」
舒覓橙還說了許多,但都是一些有趣的事。至於她年幼時在孤兒院所遇到苦難,她都沒有跟楚荷提過。
她感恩照顧過她,給她每一分希望的陌生人。也許就是這樣的生活,才讓她一直懷有感恩的心。而且,她從沒有因為自己的過往而自卑逃避過。
可是,這些話落到楚荷的耳朵里,除了滿滿的愧疚外,再無其他。
舒覓橙,她本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就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卻從此海角天涯。她走丟的時候才三歲,三歲啊,她就生活在孤兒院那種地方,吃的不好,穿的不好,可能還會有其他的孩子搶玩具。
她將自己的日子說的很快樂,可是楚荷知道,二十多年,沒有父母的庇護,沒有家人做後盾,她所走的每一步,過的每一天,都需要一個人面對,這樣的生活,就是現在的楚荷都覺得恐怖,何況她還是一個孩子。
舒覓橙一直說着,楚荷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低下頭的瞬間,淚水也落在她的腿上……
「阿姨,您怎麼哭了呢?」舒覓橙笑着轉過頭的時候,正撞上楚荷抽泣的模樣,馬上收起笑,輕聲詢問。
楚荷也立即擦拭了一下臉頰上的淚水,抬起頭沖舒覓橙笑了笑,「沒事,就是覺得你夠堅強。又想到我之前對你做的那些事……」
「阿姨,都過去了。」舒覓橙馬上開口,其實楚荷照顧她這麼久,她知道,楚荷一直都想說聲抱歉,可是舒覓橙覺得不需要。真誠在心,不在任何言語。「作為長輩,您現在這樣照顧我,已經對我很好了。」
楚荷拉起舒覓橙的手,不禁用力握了握。她有千言萬語,是作為母親對女兒說的那種千言萬語,可是,看着舒覓橙的笑臉時,看着她如此真誠時,她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不配。
這兩個字依舊在楚荷的內心迴響。
不管過去是不是自己的錯,也不管後來的這些年她有多麼思念女兒,可是,這都無法抹平她對舒覓橙做過的事。那麼殘忍、齷齪的事,都是出自自己的手。
舒覓橙原諒她,是舒覓橙的心胸和大度,可是,她自己無法原諒自己。
「你想過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嗎?」楚荷握着舒覓橙的手依舊沒有鬆開,她在內心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不能讓舒覓橙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讓她知道,她有一個自己這樣的母親。
舒覓橙搖了搖頭,沒有猶豫。
「小的時候,覺得是父母拋棄了我,不想找。長大後,想着他們可能是有苦衷,但是我已經習慣一個人生活,不需要再找了。」舒覓橙所說的是實話。
而且,舒覓橙並不知道,楚荷已經了解了真相。所以,對於楚荷現在的難過,她也只是覺得,她在同情她而已。
楚荷點了點頭,這樣也好,這樣至少舒覓橙的內心沒有帶着恨,沒有帶着任何怨氣。
那晚,舒覓橙和楚荷說了很多自己的曾經的生活。母女二人明明就是面對面,可是誰也沒有開口承認,這是她們內心的一點小隔閡,也是這些年時間帶給她們的改變。
不過,即使這樣,舒覓橙和楚荷之間的關係,也是越來越好。
同樣的夜,這邊是舒覓橙和顧衍母女二人的感情升溫,而另一邊,卻是唐纖雅醉酒後孤獨的心。
唐纖雅坐在自己家的客廳里,身着一身淡粉色的絲綢睡衣,長發散落下來。她將頭倚靠在沙發上,而自己則坐在冰涼的地上。她的面前是幾個東倒西歪的酒瓶,而昏暗的燈光使她冰冷的臉並不清晰。
舒覓橙。
這個女人的名字使她的內心充滿了無限的恨意,更使她在這樣的夜裏無法入眠。
唐纖雅從出生就自帶光環,她的高貴與生俱來。所以,她不屑與那些普通的女人爭奇鬥豔。可是,當舒覓橙出現的時候,她就無法控制自己內心的醋意與怒火。
唐纖雅不明白,舒覓橙到底有什麼?那樣的出身,那樣的工作,那樣的生活方式,除了一張美麗的臉外,她還有什麼?她憑什麼那麼自信,憑什麼那麼清高?
她用這種不規不矩的行為方式,用對穆鉞息的衝撞與任性,卻得到了穆鉞息的傾心。什麼孩子,什麼感情,在唐纖雅看來,舒覓橙這個女人都不配擁有。
可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被舒覓橙毫不留情的甩了一個耳光,而且是當着穆鉞息的面。她覺得屈辱,覺得憤恨。可是穆鉞息呢?一直在道歉,一直在說是他的錯,也一直說着舒覓橙的過分,可對於舒覓橙的這種行為的處置,他卻沒有隻字半語。
唐纖雅緩緩的抬起頭,抬手將自己的頭髮撩到後面,她緋紅的臉頰顯出,同時她通紅的,如火燒一般的雙眸中,也佈滿濃濃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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