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迷茫地微微張着嘴巴,喃喃地喊出聲來,原以為是自己太過思念而產生了幻覺,可那馬上的男子,一身白衣賽雪,肩上斗篷翻飛,墨發在風雪裏張揚起來,宛如天神降臨,遮擋住了隆冬漫天傾泄的雪花,又抵擋住了十月冷冽刺骨的寒風。
一如十年前,他也是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對着她伸出手。
久遠的回憶如同巨大的石盤一般壓在她的心頭,而她將手遞給他的那一刻,突然就好像有了依靠,他的手溫暖有力地握着她,讓楚彎彎感覺此後無論遇到多大的艱難險阻,風霜雨雪,只要握緊這個人的手,都能坦然地走過去。
月青城將林茹珊擊飛後,又微微俯身一攬,將楚彎彎拉上馬,安置在懷中。
「走!」
他在她耳邊堅定地說了這一個字,便勒馬回頭,迅速帶着眾人撤離。
沈東錦看着楚彎彎在月青城的懷中遠去,看着她湮沒在風裏的背影,伸手,只接了一掌心的雪花。
「她為何不回頭,她真的……不回頭。」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逆轉她的心意,反而看着她與他越來越遠,心裏有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不……他不想放手,他不能輸,她本就是屬於他的,他就一定要拿回來!
沈東錦重新整理情緒,睜眼時自然面目冷如霜:「調兵。」
雪山的峽谷里,楚彎彎坐在月青城的懷裏,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反而是月青城先開了口。
「向嵐楓借的兵已經還回去了,眼下我們無法和他們正面對戰。」
楚彎彎仍然僵硬着身體一動不動。
「彎彎……你就不想同我說些什麼嗎……或者……問我些什麼。」月青城低頭看着她,輕聲問她。
問什麼?問他十月初十為何沒來?問他是不是江山比她更重要?還是問他究竟有沒有將她放在心上……
不,她不想問了,或許是她自找的自作多情。
楚彎彎依舊沒有表情地看着前面的路,風雪刮在臉上,生疼的。
月青城無聲地嘆口氣:「眼下只能繞道去虞安了。」
「不,往南走。」一直沉默的楚彎彎卻突然堅定地說了這幾個字。
「往南走?去何處?」
「廬蘇。」
月青城只當她是在嘔氣胡鬧,或者是為了馬車裏昏迷的人,於是無奈地勸她:「他們方才已回頭調兵了,小小的廬蘇,如何對抗十萬大軍,我們還是去四叔那……」
「我要回家!」楚彎彎果斷地抬起頭,眼神堅定透亮地對上他。
「彎彎……」
「我能守住!」她又回了一次。
這回倒是把月青城弄愣住了,心裏想的是怎麼可能,廬蘇有多少兵他還是知道的,但看着楚彎彎異常冷靜坦然的樣子,不像是誇大其詞,他思考再三,還是決定相信她。
楚彎彎剛到廬蘇時,確實什麼都沒有,但兩個月,她早已將那裏打造成如銅牆鐵壁一般,兵馬早就不止帶回去的那五萬了,更不要說她還有秘密武器。
「好。」月青城靜靜地看了她半晌,相信地點了頭,既然她要回家,那他便帶她回家。
楚彎彎這才鬆動下來,寒風貫進喉嚨里,她乾澀地咳嗽了兩聲,月青城將她的披風緊了緊,憐惜地圈在懷裏。
「嘶。」碰到傷口,楚彎彎皺了眉頭。
月青城臉色一凌,手頓在半空中:「你受傷了?」
楚彎彎自己將衣服攏好,依舊執拗地不回話。
看她這樣,月青城只覺得一陣一陣的心疼,抿了抿唇,將馬的速度放慢,儘量不顛到她。
「前面有兩條路,一向南一向東。」前方有人回頭稟報。
「向南行。」月青城毫不猶豫地下了命令,又添了一句,「將腳印抹去。」
「不用抹去腳印。」
自從楚彎彎到了岷山,心口那種銳利的疼痛感便愈漸強烈,她臉色煞白,頭腦卻依然清晰冷靜。
「沈東錦是個多疑之人,並且自負高傲,認定的事情是不會改的,就算看到了腳印,他也會懷疑是陷阱,定會繼續往東追。」
楚彎彎這番話,將沈東錦的脾氣心性分析地十分透徹,月青城聽了心裏直犯酸。
「彎彎倒是很了解他。」
「說不上了解,只是接觸過,通過他做事的風格推斷出來的而已。」
聽得這個回答,月青城心裏沒那麼酸了,帶着眾人往南面的路上去了。
「東錦哥哥,前面是岔路口,那條路上有腳印!」林茹珊指着往南的路對沈東錦說着,想立刻追過去。
「等等。」
沈東錦皺眉深思,看着那明顯的車轍馬蹄印躊躇,按道理來說,岔路口是最能甩掉追兵的地方,因為只要將腳印抹去,就能隱藏蹤跡,誘使敵軍追錯方向,造成南轅北轍的效果,這麼簡單的道理……楚彎彎或許不知,但身為帝君的月青城總該知道的。
眼下他們定然只能往東邊的虞安而去,所以這些往南的痕跡定是假的!他們一定是將往東去的腳印抹去,再在這路上做出痕跡,想瞞天過海!
「往這邊追!」
沈東錦指着往東的路下了令。
果然,一切都如楚彎彎料想的那樣,沈東錦越是看到腳印痕跡越清晰,就越會起疑心。
他往東快馬加鞭地追了半刻,卻陡然勒馬!不對!
東邊的道路兩旁都是大樹林,林深靜謐,鳥語聲聲,他們一群人經過時,馬蹄踏開雪花四濺,聲聲騰騰,周圍的鳥雀都被嚇得驚叫飛起,盤旋在叢林上空久久不敢落下。
而他之前,並未看到鳥被驚起的場景!
也就是說,楚彎彎他們並沒有從這裏經過!他們當真是往南走了!
原來……他又被楚彎彎擺了第二道!
心裏羞愧,他怎麼也是嵐凌第一的才子,居然短短半日,就被她耍了兩次!
「回頭!往南追!」
他連忙返回去往南邊的路上追,心裏又氣又急,但想來他們也只能往虞安方向去的,如此繞道而行,他也有更多的時間追過去,幸好他及時發現,否則便來不及了。
馬車上的沈東錦捏着拳頭,勢在必得地哼了一聲,好個昏庸無能的彎彎郡主,原來都是裝出來的!她的睿智甚至與他勢均力敵旗鼓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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