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輕垂下的山嶺,萬物俱寂,此時,白鸞等人也立刻停了下來,先前她們也曾去調查過雲宗,但只知這雲宗是蜀地的一個強大勢力,控制着蜀地不少修真門派,其細節卻是尚不清楚。
這一刻,花未央和蕭塵兩人都凝神不語,過了一會兒,明月谷主才開口道:「雲宗滅埋劍谷,看上去好像就只是蜀地的事,但實際上,他們又在提防着無欲天,若只是滅埋劍谷的話,又何須出來像唐青石那樣的准聖?如此看來的話,難保他們第二重目的,不是衝着無欲天和尊上而來……」
聽她說到此處,蕭塵和花未央兩人都向她看了去,明月谷主見他們兩人此時都朝自己看了過來,忙搖着手道:「我,我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宮主和尊上,不必當真……」
「不。」
花未央搖了搖頭,說道:「你方才所說,我看**不離十正是如此,這雲宗的目的,若只是滅埋劍谷的話,根本無須出來像唐青石那樣的高手,既然出來了,那他們真正的目的,便是無欲天。」
話到此處,花未央又回過頭來,看着蕭塵道:「這一次,恐怕無欲天真是樹敵良多了,你要去參加無雙會的話,也定會有人從中阻撓。」
「恩……」
蕭塵微微點頭,當年創立無欲天的時候,他就料到了今日強敵環伺的局面,如今的仙元古地,勢力格局基本早已定下,而像無欲天這樣一個新生勢力,能夠從各個勢力中闖出來,震懾四方,已是殊為不易,四面樹敵也是必然。
且先不說仙元五域,光靈墟境裏面,先是北宮一氏,再是無天殿,如今又多了一個神神秘秘的雲宗,不知他日還有什麼強敵在後面。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年無欲天雖然樹敵良多,但他在外面卻也結識了不少人,秦嶺的秦家,幻墟之丘的紅蝶仙子等人,最主要的,還是那個實力深不可測的天逐城。
那日在黃泉谷出現的那個「病麒麟」,他當時也說不出是怎樣一種感覺,尤其是對方看自己時的眼神,就像是看着故人一樣。
甚至那一剎那,他忽然有了一種感覺,若是將來整個天下都容不下自己了,自己最後能夠去的地方,一定是天逐城。
……
一行人停留在原地,夜幕輕垂下的樹林,看上去又多了幾分昏暗,過了好一會兒,蕭塵才慢慢回過神來,往前走了幾步,說道:「這個雲宗,必不簡單,過段時日,白鸞你帶人去調查一下,現在,先回無欲天。」
「是……」
白鸞立即拱了拱手,蕭塵又向她問道:「埋劍谷那邊……具體情況如何?」
白鸞沒有說話,花未央往前走了上來,先道:「在雲宗的人抵達埋劍谷之前,公孫長便帶着大部分人離谷了,只留了大概二十幾個人吸引雲宗注意,以讓其他人安全撤離。」
「這樣麼……」
蕭塵望着前面夜幕籠罩的山林,腦海里不禁又想起了那天,公孫映雪抱着九尾火靈狐遞給他,那個時候,公孫映雪又怎會想到一場滅頂之災,已經在無形之中醞釀而成。
他走的那一天,暗中替埋劍谷打通了一座阻塞靈氣的山丘,使這些年埋劍谷不斷衰減的氣運再重新凝聚回來,本以為這樣就可保埋劍谷百年無憂,可是雲宗最後還是帶人來了,大概,這就是怎樣也躲不過的一重劫。
但話說回來,就算是埋劍谷無法避免的一重劫難,但這一次,又是否與他有關?
不管怎樣,在他心裏總是難免有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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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是他去了埋劍谷,也許雲宗並不會對埋劍谷斬盡殺絕,說到底,這果,也是因他而起。
花未央見他此時又皺着眉不說話了,知曉他心中所想,說道:「有些事若是註定了,終究非人力所能更改,這不是你的錯。」
蕭塵深吸了一口氣,往前走了去:「世人皆知,人世之事,往往非人力所能及,卻又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花未央看着他慢慢往前走去的身影,不禁一愣,而聽着他此時的言語,這一刻心裏更是輕輕一顫,他此刻所說的,並非埋劍谷一事……
很快,蕭塵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樹林的另一頭,花未央心裏顫抖了一下,這時才想到什麼,花未央啊花未央,你怎如此糊塗?這些年來,他為你踏遍千山萬水,找尋改命之法,你卻在他面前說什麼「有些事若是註定了,終究非人力所能更改」……
如此一句話,豈非比往他心上扎一刀,更要令他難受?
想到此處,花未央立刻追了出去,到了林外,伸手將他拉住了,急忙說道:「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並非……」
話未說完,蕭塵已轉過身來,看着她道:「很多事情,就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如你當年一人上玄青,那時你可曾想過……此事不可為?」
「呆子……」
這一剎那,花未央整個人都愣住了,看着他的雙眼,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那個少年明朗的眼神,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她忽然發現了,原來自己在他的心中,是這麼重要,甚至讓他……不惜與整個天下為敵。
晚風吹過二人身旁,有暗香浮動,花未央眼睛忽然有些紅紅的,這些年來,她一直都以為,因為一些事情,兩人漸漸疏遠了,尤其是那一次,他滅了尹春秋滿門,還想要瞞着她,連明月都知道了,她卻只能從楊逍然口中三番詢問出來。
那一次在無欲殿外,他回來後,她猶記得清楚,在他的瞳孔深處,再也看不到昔日那個少年的影子了,那個曾經心懷天下的少年。
她也記得,當年剛認識之時,她謊稱殺了留仙派的人,他便一定要她親自登門謝罪,任憑留仙派的人處置,可如今,他卻動輒便是滅人滿門,手染無數人的鮮血,這真的還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人嗎……
那個時候,她變得越來越怕冷,不是來自體內的寒氣,亦非無欲天的寒冷,而是他的寒冷。
從那時起,兩人之間,就仿佛多了一道無形的阻隔,但就在剛剛,剛剛那一瞬間,花未央忽然發現,原來他還是從前的他……
就算他變得再冷,再無情,那也是對這個世間,對外面的所有人,可唯獨自己,他對自己,從來沒有變過,始終還是當年那個他,那個一口一聲,叫着自己「怪婆婆」的他,那個背着自己,風雪崑崙之巔的他……
他對自己從來沒有變過,變了的人,明明是自己……
「對不起……」
這一剎那,花未央心裏像是被什麼狠狠扎了一下,撲在他的肩上,兩隻眼睛紅紅的。
晚風輕輕吹過兩人的身旁,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樹林裏傳來明月谷主和白鸞等人的腳步聲,花未央才輕輕鬆開蕭塵,擦了擦紅紅的眼睛,免得讓明月看見了又笑她。
到深夜時,一行人才回到無欲天,孤峰之上,安安靜靜的,沈婧在自己屋裏研習醫書,而紫鳶已經睡着了。
白鸞輕輕替她蓋了蓋被子,轉身離去之際,紫鳶似又迷迷糊糊醒了過來:「姐姐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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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身後響起的微弱聲音,白鸞又走了回去,只見紫鳶仍然閉着雙眼,彎彎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着,原來是在說夢話。
想到那一晚,她被唐煜震斷全身經脈,廢去雙手,白鸞心裏是一種難言的傷痛,若是那晚,她沒有執意讓夜影撤離,也許,就不會這樣了。
「她睡了嗎?」
外面,蕭塵忽然走了進來,白鸞轉身見他來了,輕輕點了點頭:「傷勢已經穩定下來,尊上不必太過擔心……」
蕭塵走了過來,看着睡着的紫鳶,雙眉漸漸微鎖,說道:「她雙肩是被唐煜強力捏碎的,經脈亦是遭強行震斷,沈婧說恢復起來有些不易,就算將來傷好了,大概也……」
話到此處,他不再繼續說下去了,只輕輕嘆了聲氣,這些年來,白鸞很少見他嘆氣,想不到他會為自己等人而嘆氣。
過了一會兒,蕭塵才抬起頭來,看着白鸞道:「除非是找到四十多年前,在靈墟境消失的那位醫聖和藥聖,有這兩人出手的話,再加上沈婧的靈樞經,方有可能讓紫鳶完全恢復如初。」
說到此處,蕭塵停了一會兒,又轉身向窗外望去,繼續道:「何況,我觀今日未央動用靈力之後,那寒傷又有發作之象,光是靈狐血的效果,一次比一次弱,到最後就完全沒有用了……」
話到最後,蕭塵轉過了身來,看着白鸞道:「這次你們出去打探醫聖和藥聖兩人的蹤跡,可是有所發現?」
聽聞此言,白鸞輕鎖着眉,四十幾年前,十聖從靈墟境裏消失無蹤,從此再無音訊,如今想要找到,談何容易,這次出動夜影所有人,也只是找到一點點可能相關的線索而已。
見她此時神情,蕭塵知曉此次夜影出去,必然有所發現,只是她尚不確定,或許是因後來埋劍谷一事而耽誤了。
過了許久,白鸞才慢慢回過神來,說道:「那日若兮傳回消息,在禹鼎往北,有一處名叫『雲瑤川』的地方,那裏隱居着一位醫術極高之人,人稱『雲川醫仙』,不知她是否便是當年消失的『醫聖水寒煙』。」
「雲川醫仙……」
蕭塵眉心微微一凝,白鸞繼續道:「醫聖水寒煙,藥聖步雲巔,毒聖藏風雲,據屬下所調查得知,當年三人關係匪淺,但後來不知如何決裂,似乎是毒聖藏風雲加入了一個神秘組織,後來……」
話到此處,白鸞頓了頓,抬頭看了一眼蕭塵此時臉上神色,才又繼續道:「後來毒聖藏風雲又參與了追殺蕭逐風,最終被蕭逐風所殺,自那以後,醫聖水寒煙和藥聖步雲巔二人,也就再沒有了任何音訊。」
「毒聖藏風雲並沒有死。」
聽她說完後,蕭塵淡淡開口道,白鸞愣了一下,看着他道:「尊上的意思是……」
蕭塵目光微微一凝,望着窗外無邊夜色,說道:「我曾見過此人,只是他改頭換面了而已。」
回想當初在秦嶺,他也不知為何,能夠肯定夏侯桀就是真正的毒聖藏風雲,當年死在父親手裏的那個人,不過只是個替身而已。真正的毒聖藏風雲,就是夏侯桀自己,他想讓人知道,毒聖藏風雲已經死了,從此世間便再也沒有了毒聖藏風雲。
只是這些人為何要苦苦隱瞞自己的身份,而當年又是受到何人指使,才去追殺父親,又為何要追殺父親,不對……
這一剎那,蕭塵忽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神色變得異常凝重了起來,看着白鸞道:「你剛剛說,毒聖藏風雲,曾加入了一個神秘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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