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乾坤 第九百三十章 人情

    就這樣過了半晚，天已經逐漸破曉，山谷里也多了一絲清晨的涼意，和草木的芳香。

    蕭塵的琴音兀自悠悠不絕，如同這山間的古泉，緩緩流淌。

    一夜撫琴之後，他不但精神大振，內息完全調勻，連功力也盡數恢復了，全然得益於琴中韻律。

    所謂韻律，絕非雜亂無章的亂彈琴，亦或是普普通通的一曲，彈奏之人，須根據自身真氣走向，而不斷調整音律，如此不但能夠使自身真元快速恢復，甚至能夠迅速療傷。

    一旦這種本領登峰造極之時，音律不但可以用來替自身恢復真元，甚至還能替其他人恢復真氣，療傷亦不在話下，而若是用來擾敵，則更是妙用無窮。

    蕭塵的音律乃是凌音所傳，凌音人稱妙音仙子，她對於音律上的造詣，自是無人能及，而蕭塵所學，其實尚還不到十之一二。

    此時，聞着陣陣悠揚琴聲，連紫鳶都感覺神清氣爽，即使在旁邊站了一夜，也絲毫不覺疲乏。

    蕭塵忽然道：「紫鳶，你在旁邊聽了一整夜的琴，不如說說看，這一夜琴聲，如何。」

    「啊？」

    這一問可是把紫鳶給難住了，儘管這不是她第一次聽蕭塵彈琴了，可她對於音律卻是一竅不通，只見她一邊撓頭，一邊小聲說道：「我，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反正很好聽就是了，我想……我聽過世上最好聽的曲子，便是尊上此刻彈奏的曲子了。」

    她這話倒也並非有意諂媚，而是她聽着蕭塵的琴曲，高昂處如鷹擊長空，凌雲千里；低沉處又如泉水激石，隆隆作響；緩慢處如松下涼風，陣陣輕拂；奔騰處卻又如千軍萬馬，勢不可擋，實非一般人所能夠彈奏出來。

    蕭塵搖了搖頭：「你若是聞過一人之曲，便不會這麼說了。」

    「啊？」

    紫鳶面上一怔，難道這世上竟還有比尊上彈琴更好聽的人嗎？是了，他此刻所說之人，一定是他師父，玄青門的妙音仙子，妙音仙子精通音律，在音律上的造詣，無人能及……

    「來了。」

    蕭塵雙手十指，仍然輕挑慢撥，一邊緩緩地說着，紫鳶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外面那些人闖進來了！

    正當她要祭出兵刃之時，蕭塵卻道：「不必，你退至我身後便是。」

    「尊上……」

    紫鳶愣了一下，但隨即恍然大悟，尊上於韻律上的造詣如此了得，他必然已經恢復功力，此刻別說外面那十幾個殺手，便是再來二十個，也不會是他的對手，想到此處，她便放心了，退到了後面一棵古松下。

    很快，外面的十幾人已經循着琴聲找來，但即使沒有琴聲，他們要找到這裏來，也並非什麼難事。

    十幾人闖到谷口處來，為首那黑衣男子一眼認出了是昨天那個白頭髮小子，只是昨天對方似乎還在運功療傷，今天怎又會在這裏彈琴？真是古里古怪……

    後邊一人冷聲喝道：「小子，怎麼又是你！我問你……」

    「不用問了，她就在谷中。」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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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塵仍是緩緩地撫琴，甚至連頭也沒抬起一下，未去看那十幾人一眼。

    而一聽蕭夢兒就在谷內，十幾人裏面，立時有兩人沖了上去，蕭塵未管那兩人往山谷里衝進來，琴弦輕輕一撥，琴音立時化作一道青芒飛了出去，「錚」的一聲，竟將那衝進來的二人震飛了回去。

    這一幕來得太過突然，外面那十幾人皆是一驚，為首那個黑衣男子最先反應過來，登時向蕭塵射去兩道如劍一般鋒利的目光，陰沉沉道：「閣下什麼意思……」

    蕭塵琴音綿綿，仍是不絕如縷，淡淡地道：「此處本是山明水秀，諸位卻個個殺氣騰騰，未免煞了此處風景，我看不如，暫且坐下，聽在下彈完這一曲吧。」

    「早就看你有問題，上！」

    那黑衣男子眼神冷厲，一聲令下，身後十幾個人，立時祭出兵刃，然而尚未靠近，蕭塵那一聲聲琴音，便已似化作千萬道利芒，橫斬了出去。

    縱然十幾人修為皆不低，卻也抵擋不住這等琴音之力，輕者五內受損，重者元神受創，短短片刻間，十幾人已似枯蓬斷草一般，被琴音震得往後面倒飛了出去。

    到現在，那黑衣男子才陡然驚醒過來，這回是他看走眼了，此人光是這一身琴音本事，便已不在蕭夢兒之下！

    「閣下……究竟是誰？」

    那黑衣男子驚魂甫定，卻見蕭塵依舊神色淡然的撫琴，甚至從剛才到現在，他連琴韻都沒有亂過，何人能夠做到如此……

    莫非……

    這一剎那，黑衣男子登時如墜冰淵，靈墟境裏，若論音律的話，就他所知道的，恐怕只有東華仙君才有這等本事，難道此人，竟也是東華仙君之徒？莫非是蕭夢兒那師兄……

    「怎麼？你們還不走，莫非是打算等她出來，將你們手腳斬斷，再挖出雙眼，最後逼問出僱主是誰麼……」

    蕭塵仍是一邊撫琴，一邊神色淡然地道。

    這時，那十幾人才完全反應過來，再不停留，瞬間化作一道道疾影往外面去了。

    而紫鳶站在後面，至始至終都未說過一句話，蕭塵道：「紫鳶，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何不問問那些人，是誰派他們來的，對嗎？」

    紫鳶雙眉微鎖，小聲說道：「那……尊上為何不問？」

    蕭塵十指輕輕按在了弦上，望着谷外白雲悠悠，淡淡道：「這是六大族氏的事情，與無欲天，沒有任何關係。」

    紫鳶撓了撓腦袋，有些似懂非懂，蕭塵也不再說下去了，繼續彈琴，一直到晌午將近時，忽然一道冰冷的氣息，一瞬間到了他身後。

    琴曲忽然終止了，只見蕭塵雙手輕輕按在琴弦上，並未起身，也未回頭，只淡淡道：「你要殺我？殺了今早救你性命之人？」

    只見他的身後，蕭夢兒已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裏，對方速度太快，就連紫鳶都沒能反應過來。

    這一刻，在她身上的氣息冰冷如霜，不僅如此，而且尤為令人窒息，顯然她不但傷勢盡愈，而且連修為，也都突破了長久以來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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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閣下替我抵擋那些人，我蕭夢兒，今日欠你一個人情。」

    此刻蕭夢兒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變化，但卻是比之前冰冷了許多，這一剎那，她仿佛又變成了那個心如止水，不問凡世百態的仙子。

    「哦？」

    蕭塵慢慢站起身來，仍未轉身看她一眼，說道：「仙子不殺我，在下已承了莫大恩情，何敢再讓仙子欠在下一個人情……」

    他一邊說着，一邊往山谷外面走了去，紫鳶這時才回過神來，將他留在地上的瑤琴抱起，快速跟了上去。

    蕭夢兒在後面道：「你不是正遭仇敵追殺嗎？是否需要我助你退敵？」

    「不必了。」

    蕭塵仍是聲音淡淡：「潮汐就快結束了，蕭仙子還是想想辦法儘快出去吧，至於幽泉之眼，我看是不必再想了……」

    聲音漸漸遠去，人影也慢慢消失在了山谷外面的樹林裏。

    蕭夢兒仍然站在原地，凝視着他離去的方向，潮汐將要結束，此地不知距離外面有多遠，也不知蕭靈兒他們現在如何了……

    就在這時，她袖中忽然傳出一縷靈識，緊接着只見她快速取出一枚玉箋，那玉箋裏面不斷有靈光閃爍，只聽她自言道：「五長老來了……」

    ……

    一路走了不知多遠，蕭塵此時仍在想着剛才蕭夢兒那一身仙武氣息，恐怕她的修為境界，現在已是在自己之上了，果然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倘若千羽霓裳沒能夠修煉出三花聚頂，多半也要遜她一籌……

    蕭家古武精湛絕妙，仙瓊派的道法亦是無雙，而能夠將兩者完美揉和在一起的，看來也只她一人了。

    蕭家出了如此厲害的一個人，等同在不久後的將來，又會多一個聖境強者，而且還是最年輕的聖境強者，甚至將來達到那傳說中的方外之境……如此厲害之人，無怪會引起另外幾家的忌憚。

    兩人走了一會兒，紫鳶忽然開口問道：「尊上為何不讓她幫忙對付那個人？」

    「你說的是……昨晚那道氣息麼？」蕭塵神色淡然，紫鳶聽後，雙眉一蹙：「難道還有別的人？」

    蕭塵道：「放心，昨晚那道氣息，我大概已經猜到是什麼人了，但這次想要順利出去，多半還要藉助此人之力，至於蕭夢兒……就讓蕭家，暫時先欠着我一個人情吧。」

    話到最後，只見他的雙眼裏，隱隱有寒光閃過，紫鳶不再繼續詢問，兩人又往前行了幾百里的距離，這時終於有一道氣息逐漸逼近，正是昨晚的那道氣息。

    紫鳶立刻凝神戒備了起來，初時那道氣息還在十里之外，但轉瞬間，已不足百丈距離，接着只見一道人影，瞬間落在了兩人面前。

    「前輩跟了這麼久，終於現身了麼……」

    蕭塵神情自然，面不改色，而眼前這人，面容瘦削，鬚髮皓白，身穿一件黑色長袍，身上透着一股極重的陰氣，不是別人，卻正是太陰司的師父，鬼陰老祖。

    （今天是中秋，古異祝所有朋友佳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