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頭,李君澈再也沒有似往日一般回寶山居,至於他去了哪兒,衛靜姝也不得所知。
四冬幾個她也沒瞧見,寶山居里伺候的全是李君澈的人。
摘星攬月一步不離的跟着,她便似叫人軟禁了一般。
衛靜姝睜着眼兒丁點睡意都沒有,屋裏頭的地龍燒得旺旺的,被窩裏頭還放了湯婆子,可她的手腳卻一片冰冷。
三更天時,她再也躺不下去,摸着黑起了身,窸窸窣窣的穿上衣裳,想去外頭走一走。
「世子妃,這會子天還黑着,您起身做甚個。」摘星攬月裹着衣裳就歇在屋裏頭,聽見動靜便起了身。
摘星取了火摺子將屋裏頭的燈點燃,瞧見衛靜姝眼下的青黑,曉得她必然是不曾睡過,心中一嘆:「世子妃可是心中惦念着國公府。」
衛靜姝不答她,只麻木的將衣裳穿好,又套上鹿皮靴,這才往外間去。
摘星攬月忙追上:「世子妃,外頭冷着呢,你這是要出去嗎?」
門柩一開,刺骨寒風夾雜着點點雪花片飄進來,打在臉上叫人冷得一個哆嗦。
摘星手裏拿着油燈,攬月忙擋在門前,勸她:「世子妃,這會子天還黑着呢,又下着雪,怕是路滑得很,您還是別出去了。」
又道:「您許是餓了吧,奴婢讓廚下給您準備點吃的,您就別出去了。」
衛靜姝冷着臉,目光犀利的看着攬月,口中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她脾氣雖不好,可素來對下人還算和顏悅色,極少有這般冷冽的時候。
攬月心中發慌,卻還是一動不動,李君澈同衛靜姝如何鬧翻的,她們不知曉,可衛靜姝若是出了丁點事兒,她們也沒得活路。
衛靜姝周身散發着冷意,盯着攬月又道一句:「我說話你沒聽懂嗎?」
一副非出門不可的模樣。
兩廂僵持不下,摘星眼見沒法收拾,忙道:「世子妃別生氣,奴婢給您點個燈籠,陪您一道出去走走便是。」
又忙使了眼色給攬月:「外頭天冷,還不快去取件披風來。」
攬月蹙着眉頭,這才挪了腳步。
衛靜姝卻是抬腳出了門。
摘星忙將油燈遞給攬月,道一句:「手腳快着些。」跟着便追了上去。
衛靜姝腹中的孩子月份大了,身子發沉,這會子外頭風雪交加的,她步子快不到哪兒去。
順着抄手遊廊出了寶山居,直直往世子府後門而去。
攬月一路小跑的舉着燈籠追上來,忙將披風給衛靜姝罩上,又撐開油紙傘替她遮擋風雪。
可瞧着是往後門去,又同摘星對視一眼,生怕攔她不住,忙又尋了個由頭去找李君澈。
她才轉身,衛靜姝便腳步一頓,半瞌着眼眸冷聲道:「你到底是李君澈的人,還是我的?」
摘星攬月嚇得一跳,忙跪了下去,冬日這樣的大雪,也急得滿頭是汗。
攬月忙解釋道:「世子妃,您如今懷着身孕呢,萬一有甚個,奴婢們死一萬次也不夠啊。」
衛靜姝沉默,站在風雪中一動不動,過得半響這才又轉了個彎,往前方不遠處的涼亭里去。
涼亭四面通風,更是冷得叫人骨頭髮寒,她坐在石墩上,再平靜不過的道:「攬月,你去請世子爺過來,我有話要同他說。」
攬月心裏一喜,連忙應下。
摘星便道:「世子妃不如回寶山居去吧,這兒太冷了。」
衛靜姝一動不動,也不再言語。
摘星沒得法子,便也立在一側,只等李君澈過來。
可不多時,她便覺得衛靜姝不太對勁起來。
衛靜姝忽然整個人都往摘星身上靠去,雙手捂着腹部,輕哼出聲,似是極為痛苦。
因着天色尚黑,也瞧不清神色,可摘星卻嚇得不行,忙扶住她,連聲問:「世子妃怎麼了?可是哪兒不舒服。」
「救我,救我,救救孩子,痛,痛……」衛靜姝聲音發顫,到得後頭連痛字也喊不出來了。
摘星嚇得臉都白了,只當她動了胎氣,丁點不敢大意。
此時攬月並未多久,按着外書房同這兒的距離,一來一回少不得耽誤好些時候。
若是叫衛靜姝就這麼等着,萬一孩子有個不測可如何是好。
她目光往四處瞧了一番,最近的也就是雁歸居了,那兒還住了二爺。
摘星也不放心衛靜姝一個待在這個,思忖半響,心中便有了主意,忙蹲下身去:「世子妃,奴婢先背您厲害這兒。」
衛靜姝只是痛苦的輕哼出聲,並未應予,趁着摘星蹲下,拽緊了石桌上的油紙傘,狠狠打在她頸脖上。
李君澈從外書房匆匆趕來之時,瞧見的只有躺在涼亭里不省人事的摘星,連衛靜姝半片衣角都未瞧見。
攬月嚇得面色發白,「嘭」的一聲跪下去:「世子爺饒命,世子爺饒命。」
不管衛靜姝是怎麼不見的,她同摘星都逃不掉責任。
李君澈目光四掃,見雪花片早已覆蓋了四周的足跡,眸中滿是陰翳之色,他就知道依着衛靜姝的脾氣不會老實的。
心中又急又氣,可更多的是擔憂。
「傳令下去,看見世子妃一律不准放行。」他出門急,連披風都未罩,袍角一撩,夾雜着風雪一路疾行。
李君澈了解衛靜姝,可到底不知她帶着前世的記憶。
衛靜姝從並未從府中的大小門出入,反而依着記憶尋到世子府內的暗道,從那裏出了府。
外頭風雪漫天,她挺着肚子,便是行得再急也不快。
昨日衛寬被抓,國公府已是御林軍進出,曉得便是去了國公府怕也見不着任何人,索性往趙喻嬌的公主府去。
趙喻嬌下個月便臨盆了,自是住在國公府,好有個照應,此番着公主府的人給她遞個信,怕那些御林軍也能給兩分薄面的。
行到公主府,已是天色大亮,幸得公主府的人都認得她,忙將她迎進府里,又着人去給趙喻嬌送信。
衛靜姝心裏着急,也未往公主府裏頭去,只隨意的坐在門房的小屋內,捧着一碗粗茶,翹首以待。
哪怕趙喻嬌行動不便,好歹給她送個信也好。
可大半個時辰過去了,她等來的不是趙喻嬌,而是李君澈。
李君澈踏着風雪立在屋前,擋住了她的視線,一襲暗紅長袍如今瞧來卻越發諷刺得狠。
衛靜姝順着視線往上,對上他眸中一閃而過的擔憂,只覺生了錯覺,勾唇諷笑:「世子爺的眼線還真不少。」
李君澈不曾說話,只上前兩步,微微下蹲,一把將她抱起塞進外頭候着的馬車裏。
他並未一道上車,只騎着馬跟在後頭,直到親眼瞧見她回了寶山居,這才轉身離去。
寶山居多了初十同初六,衛靜姝再想出門一步,卻是比登天還難了。
而國公府,不過短短一夜功夫,便被定下罪責,到得午時又來了一批大理寺的人接手了御林軍,摘了國公府的牌匾,抄了國公府的家產,押着闔府一百來人,浩浩蕩蕩的往大理寺去。
唯一逃脫的只有趙喻嬌同衛書啟。
趙喻嬌乃是公主之身,被太后一力保下,趁着大理寺還未抄家之時,便着宮人將其接進宮裏。
而衛書啟壓根不在京都,得了消息便更是從趙喻嬌的封地消失不見,仿似人間蒸發一般。
國公府的產業在京都世家之中算不得甚個,可大理寺也登記造冊三四日才完事。
往昔風光的國公府不過一夜之間便隕落,成了階下囚,無不叫人唏噓,也叫人心驚膽顫。
衛靜姝在寶山居一步都出不了,這些個消息也沒能送到她跟前。
煎熬了兩日,她這才放下同李君澈的抵抗,日日該吃吃,該睡睡,可也再沒能見過他。
王映芝倒是往她這兒送過兩回吃食,可也不過到得大門外便止了步子,再叫初六拎回去。
第三回再送時,衛靜姝便道:「我日日一個人悶得厲害,請王世子妃進來坐坐吧。」
初六同初十把守着寶山居,按理說不應該讓王映芝進門的,可衛靜姝那倔性子又怕不應她,鬧出別的事兒來,便只得警告王映芝莫要亂說話,這才放她進去,還又不放心,在門外候着防止她說些不該說的。
王映芝叫初六同初十嚇得臉都白了,見着衛靜姝連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
不過短短几日,衛靜姝已經瘦了一大圈,神色也憔悴不堪,與往日相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王映芝雖在心中對她多有牴觸,可也耐不住生同情,好的時候,萬般寵愛,到得如今卻還不如她。
「坐罷。」衛靜姝歇靠在暖炕上,有氣無力的,曉得外頭守着人,她也未為難王映芝,只說些無關緊要的閒話。
兩人坐得一個時辰,她便又說乏了,叫摘星送王映芝出去,卻還邀她明兒再來。
這事兒不多時便傳到了李君澈的耳中,到得夜裏,他便進了王映芝的東院。
這是王映芝自打進了世子府後,第一回在自個的東院見着李君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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