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客司,在城北的廣武大街,掌管外交和民族事務,蘇毅的屬國質子,典客司有權做出軟禁或限足的處理,若是入了典客司,不論是不是與天子遇刺有關,必定再也出不了金陵城。
齊化門距廣武大街約有兩個時辰的車程,正當蘇毅心下暗自盤算時,馬車拐入了一個小巷子,小巷僻靜無人,蘇毅看着前方馬劍的背影,心下已有決斷,向劉威使了個眼色,驀然間,一把短劍斜斜刺出,直取馬劍後心。
馬劍早有準備,哈哈一笑,縱身上躍,從馬背上跳下,在半空中就拔刀在手,向短劍撩去:「小王爺,果然有鬼,留下來吧。」
禁衛軍所配的刀漆黑如墨,精鋼打造,配以精金石煉就,削鐵如泥,是上品寶刀,刀劍一觸即開,號稱斬風破月的黑刃悄無聲息地斷為兩節。
馬劍吃了一驚,對方短劍竟如此鋒利,但必竟是真氣級的修為,臨危不亂,斷刀一擲,雙掌交錯,一式大印手就向無鋒的劍脊拍去。
蘇毅的短劍是小時候父親所贈,王府奇珍,名為斷玉,甚是不凡,據說此劍還有些來頭,但他沒練過劍法,只仗短劍之利削斷對方兵刃,對方棄劍用掌,正中劍脊,真氣比元氣品質高了數倍,頓時將劍上的元氣打散,真氣順劍身而下,震裂虎口,短劍脫手而飛,手臂一陣酸麻,再也抬不起來了。
一旁的劉威也拔刀在手,向馬劍劈去。馬劍不及傷敵,真氣迴轉,灌注衣袖,兩隻袖子如同鐵板,將劉威的刀盪開,卻並不追擊。
「小王爺,不要白費力氣了,兩位只是元氣級的修為,在金陵城根本翻不起什麼大浪,還是隨我去太尉府走上一趟吧。」此時,馬劍已確定蘇毅一行有鬼,無論是否與東郊行刺案有關聯,都要送到典客司查證,說不定還是大功一件。
「馬隊長果然厲害,佩服,佩服,」蘇毅儘量保持鎮定,腳下隨意走動,暗中踏出了剛剛學到的逍遙遊步法,忽然間,身形急轉,繞到馬傑側面,一掌在上,一掌在下,飄忽不定,已使出了逍遙七式的迷蹤式。
好快,馬劍心下一驚,這是什麼掌法,竟看不清掌法的來勢,而來對方身法來的怪異,也不敢大意,大印手橫拍,真氣護住全身,先立於不敗之地,再圖破敵。身後的劉威大刀一轉,自下而上撩過去。
前後夾擊,已將馬劍的退路封死。
「破!」
馬劍大喝一聲,身形向下一頓,真氣凝聚,雙掌一前一後,憑藉強大的真氣,硬生生的將二人擊退,正待收掌之時,肋下一痛,低頭看時,一把短劍已從左腰刺入,劍柄握在一個女子手中,正是迎香。
迎香並沒有修習武道,馬傑並沒有將她放在心上,卻沒想到迎香出身於王府,雖沒有刻意修習武道,但耳聞目染之下,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而且膽子也很大,見少主情勢危急,竟撿起了那把斷玉劍,趁亂刺入馬劍肋下。
斷玉劍削鐵如泥,馬劍並沒有煉出護身罡氣,劍鋒順着馬劍肋骨刺入,直沒至柄。
沒想到在陰溝里翻了船,會死在一個女人的手上,馬劍眼神一縮,真氣已開始渙散,腳下踉蹌後退,左掌含恨向下拍去。蘇毅被馬劍拍飛,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見迎香危險,拼命搶上,抱住迎香往地下一滾,掌風貼着迎香的腦門擊在地上,石屑紛飛。
劉威從身後搶上,大刀一轉,馬劍的脖上出現一條血線,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畢竟是第一次殺人,蘇毅強忍着腹中的翻滾,才沒有嘔吐出來,懷中的迎香早已昏了過去。劉威是軍伍出身,見慣了死人,三兩下就將馬劍的屍體拖到一旁,找了一些雜物蓋上,蘇毅也將迎香抱上馬車,回到齊化門,隨便找了個理由便混出了金陵城。
出得城來,三人不敢停留,馬不停蹄,一路向北,行了三四個時辰。
天已經全黑了,三人找了一間破廟過夜,點了一堆篝火,盤算起今後的出路,就算天子行刺與南燕無關,這金陵城也是不能再回去了。回南燕嗎?別說大夫人容不下自己,就算父王也不一定高興自己回去。若是戰事不起,必定會被遣送回金陵負荊請罪,或是直接就被殺掉,質子外逃可是死罪。
但三人對中原各地都不熟悉,還是決定回雲鵠草原,三人都出生於草原,對雲鵠有很深的感情,而且草原廣闊無邊,總有能容下三人的地方。
決定了去處,遠離金陵城的束縛,蘇毅心情格處舒暢,既然已丟下了家國天下的包袱,就可以海闊天空。身在異國為質,受盡他人白眼,雖衣食無憂,但性命纂在他人手中,遠不及在浩瀚的雲鵠草原上盡情的馳騁,那美麗的格桑花想必已經盛開了。三人圍坐在火堆旁,想到那湛藍的天空、青青的草原,奔馳的駿馬,迎香不由得輕聲唱起了家鄉的歌曲:
祖先傳下的歌心中淌出的河
醉了芳草地紅了山丹花
千里草原遼闊的歌海
馬背牧人乘風的輕舟
沿着馬頭琴的旋律
隨着乳香飄來向彩虹飄去
給藍天日月增輝
幫大地五穀抽穗
「呵呵,小王爺好興致啊,開心的太早了吧。」一個陰沉尖銳的聲音傳來。
「誰!」劉威猛然起身,喝道。
砰!
一股真氣襲來,劉威立時口吐鮮血,倒飛出三四丈遠。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身着青衣,相貌頗為俊俏,下巴上光溜溜的,沒有鬍子。
蘇毅見到此人大驚,失聲道:「劉公公。」
「呵呵,沒想到小王爺還記得雜家,不過,小王爺身為南燕質子,私自遠離金陵,可是大罪啊。」劉公公尖笑道。
劉公公是宮內總管太監之一,曾奉旨賞賜眾質子,所以蘇毅認得他,但沒想到會在這荒山野廟遇見。
「小王爺是自己回去,還是讓雜家請你回去?」劉公公陰側側地道。
蘇毅見了他剛才的那次出手,真氣凝而不散,氣息圓轉如意,已由內循環轉為外循環,生生不息,想必已是先天真氣,是先天級的強者,自己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劉公公說笑了,我們只不過是走的遠了一些,這就準備回城了,可不敢說是私自遠離。」蘇毅臉色變得很難看,強行擠出一絲笑意。
「好,那小王爺就隨我回去吧,至於他們兩人……,」話鋒一轉,臉上露出陰冷之色:「教唆主子,背叛君父,不忠不義,該死。」身上真氣滾動,手掌一翻,就向一旁的迎香抓下。
蘇毅見他突然動手,大驚之下,急撲而上,哪知對方只是虛招,掌法一變,化虛為實,向蘇毅胸口拍來。
蘇毅只覺前心寒氣大盛,尤如一塊寒冰貼肉印了上來,掌力陰柔無比,手掌還沒拍中,胸口已透不過氣來。
劉福通身為內宮總管太監,專事金陵城情報收集整理,自是知道天子東郊遇刺之事,也從禁衛身上所中的毒查出一些端倪,有消息傳來,說南燕質子急匆匆地離開齊化門,心裏就有所懷疑,便親自帶了一些人到北城外四下搜尋,無意中讓他在這破廟發現了三人。
對方只是兩個元氣級的小輩,還有一個不懂武道的婢女,自是如貓抓耗子一樣戲耍一翻。
但僅僅三招過後,就開始險象環生,劉福通並沒有下殺手,他並不着急,折磨人對太監來說是一個難得的樂趣,他手上漸漸加勁,一掌一式也有千斤之力,顯然是想把這小王爺活活累倒,先天級武者可以不斷從天地之中借來靈氣,以補充自身真氣,可以說真氣是生生不息,連綿不絕,自然不怕真氣的損耗。
不多時,蘇毅就累的氣喘吁吁,元氣不繼,就要脫力,但螻蟻尚且偷生,雖明知不敵,但還是要拼命。眼角餘光掃處,劉威已經醒了過來,眼中露出決然之色,蘇毅心底一驚,忽然間劉威元氣暴漲,從後面向劉福通撲去。
劉福通冷蔑地一笑,化掌為指,回身向劉威丹田點去,豈料劉威不閃不避,任由那一指點在小腹之上,頓時開了一個大洞,但劉威知道今晚在劫難逃,已萌生死志,雙臂畫圓,如鋼鐵一般,將劉公公死死報住,慘聲叫到:
「少爺,快走。」雙目通紅,眼角已並出血跡。
劉威因舊傷從軍伍退下來之後,明着是當護衛,其實是在王府養老,後受了蘇毅的母親蘇氏大恩,便認他為少主,在金陵城的三年更是不離不棄,蘇毅也待他為親人,見劉威全身元氣暴走,丹田被破,知其必死,心下大悲,但也知道他是以死為自己爭取到逃走的機會,再回身看去,迎香已不知去向,便不再遲疑。身形忽動,腳步一錯,向後飛騰,身子化為一道輕煙,竄出破廟。
僅僅兩個呼吸,劉福通那尖銳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上天入地,插翅難飛,小王爺何必再逃。」
蘇毅只覺後心寒氣大盛,一道真氣擊中後心,陰寒之氣瞬間流遍全身,血液都好像要凝結了似的,眼前發黑,暈眩的感覺陣陣襲來。
生死關頭,蘇毅用力咬破舌尖,疼痛使自己清醒了一些。腳下不停,借着對方掌力,又向前竄出幾步,向上飛騰,瞬間兩個影子左右齊飛,正是逍遙遊的「燕雙飛」身法。
百忙中回眼向破廟內看去,劉威已倒在地上,氣息全無,強忍下悲痛,卻不敢絲毫停頓,全力向前飛逃。
「咦!」孫道文皺了下眉頭,對於對方的強韌有些出乎意料,心中卻不以為然,自己的玄陰掌陰毒無比,別說對方僅僅是元氣級武者,就算是同級的先天高手也無法支撐多久。
劉福通身形晃動,一步跨出就有三四丈,再有三四步就能追上公孫平。
忽然間,心裏警兆突起,武道修為到了先天的境界,對周圍的靈氣就有了感應,能察覺自身的危,這種感應曾數次救過劉福通的命。
「不好。」劉福通猛的駐足,一道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廟頂劈下。真氣激盪,勢如閃電。
劉福通大驚失色,慌忙之間突然來了個鐵板橋,整個身子像沒了脊椎骨一般,從中間向後打了個對摺,險險的讓過此記白光,把腹部的衣衫都劃開了一條細長的口子,差點給他來了個開膛破肚。
白光射在地上,許久不散。
「真氣化形,煉神境界。」劉福通又是一驚,不敢鬆懈,腳底下像裝了個彈簧一樣,身子未動,整個人卻自動向後滑開了幾丈多遠,這才敢仰起身來,又驚又怒的向劍光落下的地方看了一眼,腳下卻絲毫不敢停留,幾個起落就沒入了遠處的叢林中。
破廟之外,寂靜無聲。
蘇毅逃離時也看到了那道劍光,知道有人出手相助,心底鬆了一口氣,體內的玄陰掌勁發做,一個跟頭栽倒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蘇毅才醒來,發現躺在一張床上,桌上一燈如豆,周身放了四盆炭火,屋子裏熱氣騰騰,但蘇毅卻猶如赤身臥在寒冰之上,瑟瑟發抖。
不多時,門外腳步聲響起,房門打開。
「你醒了。」一個老者用沙啞的聲音緩緩地說道。
蘇毅掙扎着想要坐起來,不料身子剛一動,體內幾道陰冷的氣息就從五臟六腑竄了出來,絞入筋脈中,頓時猶如萬蟻食心,臉色巨變,痛的冷汗都流下來了。
一隻手掌按在他的後心,一股精純的真氣湧入,混亂的氣息頓時被壓制,痛楚慢慢消退,手腳也有了些暖意。
此時,蘇毅才看清來人,老者約六十餘歲,長的高高瘦瘦,一頭花白的長髮,神色憔悴,臉上黑氣瀰漫,似有死氣,正是被吳逸雪打落護城河的蘇老。
「多謝老先生相救。」蘇毅哪裏還不知道是這老者救了自己性命。
「先別忙着謝我,你的命未必會救的回來,劉福通的玄陰掌不是那麼好解的。」老者臉色越來越差,一陣急咳,苦笑道:「眼下我也是自身難保。」
蘇毅心下一驚,叫道:「老先生!」
「不用擔心,一時還死不了,你好好聽我說。」老者苦笑道。
「我姓蘇,也是南燕人,是你母親的遠親族叔,曾受你母親所託,要照顧於你,這三年來我一直在你左右,只不過你不知道罷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3s 4.024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