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惱怒地說:「是她害我兒子與孫子生出嫌隙,是她害得我兒子對我怒氣沖沖。筆神閣 bishenge.com似這樣的紅顏禍水留着她幹什麼?我只覺得下手晚了點。」
陳見浚冷汗淋漓道:「我不相信!母后您不是這樣的人!」
太后聽他這樣說,不由就心軟了,勸道:「皇帝啊,你現在已經是四十歲的人了,不是當年十七八歲剛剛登基親政的時候了。那時候你為了金氏鬧,你年紀小,天下人還能說皇帝年輕,重情義。現在你又為了一個稚齡女子這樣興師動眾,你讓天下人怎麼看你呢?皇帝,你現在有兒有女,妃嬪眾多,好好收心保養身子吧!」
皇帝見太后轉了口風,就知道太后並沒有像她說的那樣賜死張惟昭沉了御河。只要人沒死,他就能把她找回來。
他冷笑一聲道:「不用指着天下人說話,恐怕最看我不順眼的就是母后吧?我知道,反正您從來沒有把我這個兒子放在心裏面過。」說着拂袖而去。
太后幾乎被氣了個倒仰,由香玉捶胸順氣半天才緩過來。
陳見浚回到乾清宮,馬上叫人去喚汪直過來,卻得到回稟說,汪直今日休沐。十二監的這些首領太監,每個人都在宮外有宅院,有田莊,休沐的時候也能回家住,這是宮中慣例。
陳見浚卻等不及了,一面直接召來西廠汪直手下的幾個頭領,吩咐他們全城搜索昭明真人,但要悄悄地不要大張旗鼓,一面命人去通知汪直找人。
汪直現在卻正在自己京城東郊的田莊上。他坐在田莊後院一處臨水的花廳里,面前的桌子上,擺着一疊醫案,桌子的對面,卻坐着書生打扮的張惟昭。
汪直一直密切地關注張惟昭。他手下親信都是窺視、跟蹤的好手。張惟昭喬裝打扮出城沒有多久就被汪直攔了下來,「請」到了這裏。
原來昨天,太后找到了張惟昭,提出要送她離開。她不離開,陳見浚、陳祐琮父子倆的結就解不開。太后知道送走張惟昭,陳見浚定會怪自己。但是怪自己也好過怪陳祐琮。
張惟昭被關得氣悶,也早就厭倦了宮廷。因此雖然私逃出宮,要面對未知的命運,但是她願意冒險去嘗試。
太后就做出惱了她的樣子,把她關在單室中。她卻悄悄翻出窗外,在香玉的幫助下換上了宮女的衣裳,匆匆塗了一臉粉和胭脂,夾在宮女的隊伍中出了飛仙宮。飛仙宮裏誰敢查太后的隨從?沒人知道太后帶了多少宮女來,又帶來多少回去。就這樣被張惟昭混了出來。
太后找人把張惟昭送出了皇城。因太后不熱衷權謀,從來沒有着意培養過宮外的勢力,因此贈與張惟昭一筆銀票,將她送出皇城就是她能做的了,其他的就要靠張惟昭自己了。
張惟昭怕連累師父,也沒有回玄妙觀,先找地方換上書生裝束,徑直出城。卻想不到從頭到尾都有人在暗暗盯着她,她出城沒多遠,就被攔了下來。
張惟昭被送到了京郊的一處田莊。她不知道這究竟是哪裏,直到第二天早上汪直出現。
汪直對張惟昭表面依舊態度恭敬,但內里的倨傲卻表露得越來越明顯。
現在張惟昭不同以往了,太后不待見她了,太子被關起來沒工夫管她了,皇帝生着她的氣。她私逃出宮,死在哪裏都沒有人會知道。汪直自覺現在自己可以把她捏得死死的。
汪直放在張惟昭面前的醫案,是他拿淨完身,傷口已經痊癒,卻還沒有入宮當差的男童們做的莖再造術的手術過程。
張惟昭知道自己此時被挾持,是不可能有人來救自己的。因此坐在汪直對面一直保持沉默,思忖着脫身的辦法。
開始汪直把這疊醫案放在她面前,她猜想和再造術有關,但是卻沒有想到汪直在一切條件都不成熟的情況下,就已經開始拿真人做實驗了。
她翻開醫案看去,看了兩頁,手就開始顫抖,越往後翻,手抖得越厲害。快速翻完了整疊材料,她抬起頭,臉色蒼白地盯着汪直:「這四個孩子現在在哪裏?」
汪直道:「跟我來。」
說着走出花廳,穿過迴廊,來到了一個有着沉重木門的屋子門前。打開門,一股寒意迎面而來,往前走幾步左轉,出現了一個向下的台階。
這應該是一個冰室。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張惟昭的心越發沉了下去。
果然,走到地下室之後,裏面兩側靠牆有着層層疊疊的冰塊。居中擺着四張簡陋的木板床,每張床上躺着一個瘦小的身形,蒙着灰色的布。
張惟昭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用顫抖的手揭開了布一一看過去。這四個男孩子都是十二三歲的年齡,腹部被剖開,大腿的皮膚剝落,腹腔下部被縫合上了一個用他們自己的皮肉和肋骨做成的肉段,但因為沒有輸血和消毒的概念,這幾個孩子應該在手術做完之前就死掉了。
最殘忍的是,這幾個孩子都沒有經過充分地麻醉,應該是被強制着綁在床上,同時被人按住手腳,硬被剖腹取了肋骨,剝了皮。所以他們每個人的面孔都因巨大的痛苦而變得扭曲猙獰。
張惟昭又一一替他們蓋好了布。
汪直在旁邊殷切地對張惟昭說:「昭明真人,怎麼樣,你能看出來問題出在哪裏嗎?」
張惟昭卻沒有回答,而是快步衝出冰室,拾級而上,來到了地面,蹲在地上乾嘔了起來。
她並不是沒有見過屍體,在大學裏學局部解剖的時候,零碎的屍塊不知道見過多少。她不是因為對這些屍體感到恐懼和噁心才幹嘔的,而是因為深深的自責和悔恨。
為什麼要把手術過程寫給汪直?為什麼要用這種手段來報復和控制他?他是個瘋子,自己為什麼沒有想過會出現這樣的結果?為什麼不在原來自己曾經制住過他的時候就殺了他?而導致他有機會繼續殘害生靈?
張惟昭一向覺得自己能夠為自己做出的行為負責,而這一刻,自責和愧疚鋪天蓋地而來,迅速壓倒了她。她只想蹲在地上把自己縮成一小團,來逃離這殘酷的現實。
汪直悄無聲息地來到張惟昭身邊,也蹲了下來看着她:「昭明真人,你應該不少見過屍首吧?你師父張榮鯤還不是經常從義莊買死人來又切又割?怎麼這樣就把你嚇到了?」
張惟昭站起來躲開他,面頰和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靠着牆不說話。
這種情景,讓汪直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興奮和滿足。他滿意地欣賞了一會兒,才接着說:「別介啊,這不算啥。這幫小子,就算不死在這裏,等他們當了差,被打板子、餓飯,給人當墊背抵罪,或者病了直接拉亂墳崗,死的機會多着呢,有幾個能活出個人樣來的?給我用用也不虧,起碼過後我能好好給他安葬嘍。」
張惟昭知道汪直已經由偏執發展為瘋狂了。這時候她任何痛苦的表現都可以成為對方的精神食糧。她倚在牆上,慢慢調整自己的氣息。
&照你的法子,我找了最高明的外科大夫,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你說這是為啥?一開始我琢磨着,莫非昭明真人有意騙我?我再一想,不能夠啊?這密密麻麻寫了這麼多字,寫得這麼詳細清楚,一時半會誰能編這麼圓呢?那就是醫生的手段不到位了。得,我這兒還有幾個小子,就請您親自給演示一下如何?」汪直一邊說着,一邊毒蛇一般地盯着張惟昭。
張惟昭深深吸了一口氣,儘量維持聲音的平穩,開口道:「你這裏缺少必要的工具。要工具齊全了才能做手術,不然就算華佗在世也不成。」
&說要什麼,我來準備!」汪直自信只要這世上有的東西,他都有本事弄了來。
張惟昭一邊想怎麼才能儘量拖延時間,一邊慢慢說道:「首先需要輸血的橡皮管。你把人腹腔剖開,失血太多,要不斷輸進新的血液來補充,否則人會死。」
&麼是橡皮管?」汪直皺眉問。
&是橡皮做的軟管,中空的,液體可以留過,像是軟的麥稈兒一樣。」張惟昭解釋。
說軟麥稈兒一樣汪直就明白了。所有宦官在淨身之後,都會在尿道里插上一根麥稈兒,一來尿可以順利排出,二來尿道不會隨着傷口癒合完全被堵上。
大炎宦官接受的淨身手術,是世界上最殘酷的閹割術。在古代埃及和歐洲,淨身一般是把睾·丸碾碎或者用手術取出,剩下兩個空皮囊,莖會被保留。
但大炎的淨身術卻是整套陽·具都要連根切掉,絲毫不留。手術的風險也很大,有十分之四左右的男童會死在手術台或者手術後的併發症上。
若是手術做得不成功,留有殘根,事後在宮裏驗身的時候被發現,還要再重新切割。
所以汪直對麥稈兒一點兒都不陌生。不但不陌生,對這個東西還充滿了厭惡。但既然張惟昭說手術需要,他就得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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