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安喜宮服丹修煉,十分沉溺,將越來越多的朝政託付給太子處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太子權柄漸重,在朝中聲望一日高過一日,皇帝對此卻反應遲鈍,覺得太子仍然還是那個任他擺佈的小孩子,這一切都使得於皇后覺得,紫禁城的權力格局已經開始變化了。
於皇后不願意隨波逐流,而是打算未雨綢繆。這段時間,她經常打發於妙清到長樂宮去陪伴太后。自張惟昭離宮,太子越來越忙,皇帝整日呆在安喜宮不出來,太后身邊就變得冷冷清清的。於是於妙清常常來講故事給太后聽,拿畫冊和太后一起欣賞,就像當時張惟昭做的那樣,希望能解得了太后的寂寥。
但是,儘管同樣是講故事和畫畫,於妙清卻沒有辦法像張惟昭那樣引得太后歡喜開懷,太后依然時不時在長樂宮念叨張惟昭,記掛她辦學辦得怎麼樣了,她的女學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收了多少學生了,都教些什麼,如此等等。
對此,於皇后和於妙清曾經專門在一起討論過,太子被張惟昭迷住倒也罷了,怎麼太后也對張惟昭念念不忘?
她們得出的結論是,因為張惟昭的路子夠新夠野。很少有人能把這麼多新奇的東西一股腦帶進紫禁城,因而一旦有這樣一個人出現,就把太后和太子,甚至還有皇帝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金貴妃為了讓皇帝的目光扭轉過來,下了很大功夫,甚至不惜藉助鬼神和丹藥的力量。就是這樣,也沒有讓張惟昭徹底消失,只是把她逐了出去而已。
然而張惟昭出去之後,又出奇招,開了前所未有之例,辦起了什么女學。為女子辦學,本來很容易引起那些迂腐的老夫子反感的,但卻因為張惟昭收留的都是孤苦女童,教的也是護理、刺繡和烹飪這些服務性的技能,因此非但沒有引來罵聲,反而在民間贏得了很高的聲譽。
其實那些小民懂什麼?張惟昭的好名聲,還不是有人特意幫她做出來的?
一來,張惟昭一說辦學,太后馬上賞賜了銀子出來,其後又有豐慶長公主跟從,弄得京城裏的貴婦都開始以向她的義學捐助為榮;二來是太子手下有一批讀書人專門替她鼓吹,把張惟昭說得仿若濟苦救世的仙女降世。一時之間,大家都不再提她是怎麼觸怒帝王被趕出宮的,反有人說,她再次回宮指日可待。
於皇后就覺得,不妨借一借張惟昭之勢。太后不是對張惟昭的女學感興趣嗎?就讓於妙清去女學教書。張惟昭現在無法進入宮廷,於妙清卻可以,經常和太后講講女學的情況,再加上一些市井的逸聞趣事,慢慢把太后的心籠絡過來。
再者,在女學教書,和張惟昭成為患難與共的好姐妹,也會使太子對於妙清另眼相看。
誰知,張惟昭卻一口拒絕了於妙清的提議。
皇后思忖一番,對於妙清說:「她既然說你不方便在那裏教書,閒時卻可以多走走,你就帶着點心、玩器和衣服,常常去探視好了。不管她暗地裏怎麼想,你既然施惠於她,她就得承你這個情。」
於妙清擰起了細細的眉:「姑母,她明擺着不想讓我近前,我還上趕着去點人家的眼嗎?」
「我知道你委屈。但是你應該早就聽過這句話,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太后和太子既然喜歡看到人憐貧惜弱,樂善好施,你就得做出這個樣子來。現在你去和她親近,並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能讓太后開心,太子看重。」皇后耐心教導。
於妙清低頭咬着唇不說話。於皇后見此情形,道:
「你也看到了,太子喜歡的是什麼樣的女子。若你確實覺得不能勝任,不如換你三妹妹來。她雖然容貌沒有你出眾,但性子爽利,沒準更能入太后和太子的眼。」
「姑母,」於妙清馬上抬頭道:「我會照姑母說的去做!我剛剛只是在想要怎麼做才比較好。」
於皇后緩緩點頭:「那就好!其實我這也是為你好。你是於家的長女,也是這一輩里最出色的女孩子,我自然盼着你有個好結果。」
「多謝姑母!我定當不辜負姑母的期望!」於妙清深深萬福下去。
長樂宮裏,太后聽說於妙清最近經常到張惟昭的女校里走動,就問她這學校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和民間的私塾有什麼不同。於妙清跟太后講述在松竹女校里見到的趣聞,太后聽得趣味盎然。
「阿昭讓人把一塊寬寬的木板掛在牆上,漆成白色,然後用碳條在上面寫字,教下面的學生跟着寫。這樣先生寫字,下面的人都能看得見,就不用一個一個挨個兒教。」於妙清說。
「這主意是不錯,可是這樣能把字寫好嗎?」太后奇怪道。
「阿昭說,反正姑娘們長大也不會去考舉人進士,識字會寫就好了。」
「這像是她說的話,她自己的字兒就寫得不怎麼好看。」太后說着自己先笑起來。
「阿昭還教姑娘們天天做五禽戲,說希望她們身體強健。等有機會,還可以請先生教她們學打拳。這樣將來她們長大了嫁人了,誰的夫君要是敢動手打她,她就能把他打得滿地找牙。這樣日子就不會過得差了。」
太后和在太后身邊服侍的香玉、水仙聞言都笑起來。
「這樣女子有人敢要嗎?」水仙掩着嘴笑說。
於妙清剛想說就是呀,太后卻道:「若這男子是真心對她,還怕媳婦身體好、有力氣?兩口子不但不會打架,說不得還會十分歡喜呢!」
一屋子人都連忙附和。誰不知道太后當年就是因為身體健壯,好生養,才晉升為貴妃的。
太后道:「阿昭素來就是這樣,說話、做事出人意表,但細想卻又很在理。」
香玉道:「她以前還說過大炎也應該像歐羅巴那樣,一個男子只應娶一位女子呢。」
於妙清還沒聽過張惟昭說起這些,詫異道:「一個男子只能娶一位女子?」
「是啊!」香玉道:「她說這世上男子和女子人數相當,老天並沒有讓女子遠多於男子,可見天生就是讓一男娶一女的。」
其實張惟昭還說過,若是妻妾成群,陰陽失調,人心不平,生活就難得安寧。若照她這樣說,後宮可不就是最失調的地方?張惟昭口無遮攔敢這樣說,香玉卻不敢跟着學。
雖然香玉沒有把話說全,但於妙清聽了心已經開始往下沉了。
太后說:「地域不同,風俗也不同。她還說一夫一妻在歐羅巴是寫入律法的,男子再娶,女子就可以告官,這在大炎哪裏行得通?」話雖是這樣說,臉上卻露出了一點悵然的神色。
於妙清狀做不經意地說笑道:「幸虧阿昭是出家人,若她是哪家的閨秀,這夫婿還真是不好挑呢!」說罷自己做害羞狀掩口而笑。
「她若要嫁人,肯定是不許夫君納妾的。」水仙跟着道。
「像阿昭這樣又美貌,又有本事的人,我要是男人,娶了她,保管不會再想別人。」香玉說。
太后道:「你們就趁她不在的時候儘管埋汰她吧,看等她回來的時候找不找你們算賬。」
香玉說:「太后娘娘明鑑,奴婢這是在誇獎她呢,哪裏是埋汰她。」
一屋子女人都笑得很開懷。
正在這時,屋外有人通傳太子來向太后問安,太后趕忙叫進來。
太子進來向太后見過禮,見太后臉上尤自留着笑容,便問道:「皇祖母在聽什麼笑話?笑得這樣開心?」
「我們在說阿昭的糗事。」太后故意這樣說。
「她有什麼糗事,說來讓我也聽聽。」陳祐琮雙目閃亮地說道。
太后還沒有回答,於妙清不知為什麼突然腦中一熱,鬼使神差地說道:「在說阿昭主張一個男子只應匹配一個女子。」
「這不是很好嗎?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哪裏是糗事了?」陳祐琮笑道。
於妙清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太后如何不懂得於妙清的心思?於皇后想盡辦法打發她來陪伴自己到底是為什麼,太后心裏很清楚。其實太后一直覺得於妙清資質上佳,是一個不錯的太子妃人選。她溫和細心,入宮後定能把太子照顧得妥妥帖帖的。
太子一心衷情張惟昭,太后自己也很喜歡這個與眾不同的姑娘,自然不會反對。只是張惟昭是坤道出身,若選她為太子妃,難免引起朝臣和民眾的議論。所以將來給她定一個高一點的品級就是了。
阿昭處處都好,卻鋒芒太露。於妙清雖然不是很得太子歡心,卻勝在出身清貴,脾氣和軟,能容得下人。所以她們一個做寵妃,一個做正妻,再合適不過。
至於一生一世一雙人,想到這裏,太后暗暗嘆了一口氣,恐怕在大炎皇宮,這樣的心愿也只是想一想、說一說罷了,哪裏能當真呢?
太后岔開了話頭,向陳祐琮問起了其他的事,於妙清閃在一旁,過了一會兒,把臉上的那點悽惶掩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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