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被完顏宗樹說的心馳神搖,各人臉上都顯露出激動之色,有人更是忍不住揮刀嚎叫起來。這半年多來,東胡人在魏軍身上並未討到什麼大便宜,相反被對方步步緊逼,戰略空間一再收縮。
若能擊敗眼前魏軍,則一切麻煩都會迎刃而解,此後再攻入大魏卻不必想着避開魏軍主力,不敢攻州掠府了,甚至直接包圍魏人京師,亦是不在話下……
徹辰汗冷冷一笑,催動戰馬繼續向前,魏軍為了防止東胡突擊在錦州一帶挖了綿延二三十里長的壕溝,長溝深且闊,戰馬不能一躍而過,這些長溝在此前是東胡軍最為頭疼的障礙,現在卻是要轉化為自己所用,用來挫一挫魏軍的銳氣!
……
鄧文俊和盧四海在東藩呆了十餘天,在澎湖港口和附近海域上見多了來往商船,蔚藍的大海上商船往來不絕,紛紛納捐,十來天功夫,他們就看到東藩的府軍水師最少收了二十萬貫錢,甚至還遠遠不止。
兩個前海盜頭目都是羨慕不已……王直以前的基業在暹羅有一部份,另外便是在占城,真臘等國,與在倭國的康天祈,呂宋的劉旦,顏奇,還有在滿刺加的蒲行風,各人分割了南洋和東南亞諸國的地盤。
東藩這裏的情形和南洋的海面相差不多,海面碧藍,水天一色,天氣和暖,兩個遼西過來的漢子早就穿不住棉襖,改穿夾衫,就算這樣,到了三月下旬的時候,穿着夾袍在船上行走時,稍有動作就會滿頭大汗了。
過往的商船極多,每天都有好幾艘船經過,有時候甚至是一下子十幾艘。
根據船的大小,收三千貫到五千貫不等,最多也就是收五千,這是根據當時的福船,沙船,廣東船的大小來決定,一般來說收到五千貫的時候,一船的貨物基本上能獲利十來萬貫左右,海防捐大約是二十分之一的純利,不低,也並不算高。
最少從船東船主們的表情來看,這捐稅他們是繳納的心甘情願,海防捐先收再停,停了再收,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府軍水師完全控制了大魏近海和至倭國,真臘,占城,暹羅一帶的海面……最少是康天祈控制的倭國海面,還有王直留下來的海域真空,此前有顏奇的部下過來填補空隙,搶掠海商,殺人越貨,東藩海戰過後,這些海盜也是龜縮收斂了,完全不見蹤跡,王直留下來的地盤,算是被府軍水師接收了下來。
「這麼算一算……」盧四海搖頭晃腦的道:「一個月最少五六十萬貫,一年五六百萬到六七百萬貫的收益,了不得,了不得啊。」
盧四海看向鄧文俊,說道:「這海防捐一收,大魏海面上其餘的勢力算是徹底沒了機會,府軍水師只會越來越強,上個月下水四艘幾百頓的大艦,下個月又是好幾艘下水,有裝了重弩投石機的,更多的是裝着咱們看到的那重型火炮……他娘的,咱們當年怎麼不知道收捐,就知道威逼強搶?」
鄧文俊也是笑起來,東藩這裏的水師是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迅速變強,他們在這裏不過十幾天,
就親眼看到成批的火炮鑄成被運到船上……這對東藩這邊是很容易的事,中部有現成的鐵場礦山和煤廠,翻沙制模鑄炮太容易不過了。按傅謙的說法,其實更穩定,質量更好的是青銅火炮,但這年頭銅器之昂貴是常人難以想像,大魏境內銅儲量不多,最少是以眼下的開挖水平和手段無法獲得足夠的銅料,大量的銅料是用來鑄錢,維持大魏境內的銅幣數量,私藏銅料,私鑄銅器都是重罪,雖然秦王幕府現在對大魏律法根本可以無視,也不會有哪個巡按使會不開眼和秦王過不去。但大魏境內的銅料儲量實在是太少,一門火炮輕則幾百斤,重則過千斤,試鑄過程還有大量的消耗,就算秦王肯花這筆錢,又上哪兒弄這些足夠的青銅?
鑄鐵炮成了必然的選擇,事實上傅謙做的也不錯,有充足的精鐵熟鐵,工藝的提升是必然之事,只是在優秀的大匠們的工作之下,東藩是把這個過程給大大的縮短了。
想到此後海面上揚帆巡邏的是大魏水師的官兵,下水的船隻龐大而裝備了大量的火炮,又有相當多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水師將士駐紮在船上,康天祈收縮海面勢力,已經安心就在倭國當地頭蛇,若能再剷除蒲行風,府軍水師當恢復到二百餘年前的聲勢,整個大魏海面,還有南洋,東洋,西洋,各國海面之上,只有大海水師的戰艦耀武揚威,揚帆海面?
想到這樣的場面,就算是海盜出身,也曾做過不少有違良心的事情,鄧文俊還是有些眼眶泛紅,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他向盧四海笑道:「你說的話可笑不可笑,咱們當年要是在海上收捐,除了第一次被咱們收成的船自嘆一聲晦氣,底下還會有人主動送錢來不?」
「要是有,怕不是瘟生,傻子?」盧四海捧腹狂笑起來。
「中一,中二,中七,中十一,中十三,中十四,十五,十六……」鄧文俊和盧四海尚在澎湖海面上,風帆剛剛升起,預備往北方海面折返,就在此時,從澎湖港口之中,十餘艘三四百噸,甚至五百噸左右的大型福船戰艦,從港口內被小船拖引而出,橫列於海上。
盧,鄧二人倚在船舷之上,一時間目瞪口呆。
他們的坐艦是一艘半新不舊的廣東船,廣東船比方正的福船要尖長一些,也更適合遠航。鄧文俊和盧四海也是儘可能的挑了艘好船南下,按理來說兩人在外面看起來是水火不容,最少兩人的部下已經涇渭分明,原本鄧,盧二人私交還過的去,但在長久的紛爭之下,兩人舊日的情誼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裂痕。
這一次王直令兩人一起出海南下,連坐船也是挑的同一艘船,兩人早前還有些不滿,此時已經是明白了王直的想法了。
盧,鄧二人各有長處和缺點,若是局面尚好,王直可以在其中挑任何一人都守的住自己的基業。以王直來說,其縱橫海上半生,威名赫赫,最為擔心的是退出之後被大魏清算,效力半年之後,這個擔心是不復再有。但其部下若控制不力,重新為盜,甚至反過來吞噬舊主,這一層擔心卻是
要在繼任人身上給消彌了去。所以王直慎之再慎,不敢早下決心,而拖延至此時,王直其實已經有所決斷了。
「看來大帥是想好了。」即將離別之時,鄧文俊內心不乏感傷,王直所部,不是閩人就是浙人,或是廣南人,也有暹羅人和占城人,不過就算暹羅占城那邊的,多半也是有漢人血脈,其部下在北方駐紮,雖然暫且可以安身,但北方海域容納不下這麼多海上的豪傑,原本王直是打算在舟山群島駐紮,但歸附之初朝廷就斷絕拒絕,甚至不惜令歸附的王直離去。
王直和其部下們倒也是能理解,舟山就在浙東外海,靠近江陵,是大魏最為核心的富裕之處,若王直在那裏歸附駐紮,怕是天子和兩府的宰執們徹夜難以安寢了。
駐紮北方,迫不得已,現在王直和他的部下已經相當窘迫了。
盧四海哈哈一笑,說道:「如果秦王幕府接收了咱們這一堆爛攤子,咱哥倆奉秦王殿下為主,艦船,老弟兄們都有了下場,就算咱倆吧,朝廷給咱們封了將軍號,給了節度留後啥的,無非就是名號,是假玩意,當不了真。要是秦王收容了咱們,幾年之後,咱哥倆就是正經的朝廷命官,不管三品還是四品,都是真玩意兒,當不了假的了……」
魏人為盜,尷尬就在於富貴之後不能還鄉,就算歸附了,誰都知道什麼靜海軍節度使,宣威將軍啥的都是朝廷的羈縻官職,當不得真,那些鄉人,嘴上仍然得斥責,就算心裏想將這些族人重新請進祠堂,到底還是隔着一層,眾人心裏也是怪不得勁。
若是真的能被大魏官場體系之內容納,才算是得了正經名目,此後能安然還鄉,算不得錦衣夜行了。
「到時候我想去大王的幕府中做事。」鄧文俊微笑着道:「漂泊半生,在海上實在是膩煩了。到時候艦船交你領去,我到幕府里找個位置安頓下來最好……嗯,離明州也近,方便我回鄉探視親友。」
「你這是發夢了。」盧四海冷笑道:「破船還有三千釘,咱們好歹還有二百來艘船,大的不多,中型小型的戰艦不少。要緊的是萬把弟兄都是在海上見過風浪的,打仗也打過不少,見過血,殺過普通人,也和海盜,官兵廝殺過。咱們造的孽不少,現在歸附了,說是一筆勾了,那是容易勾銷的?就算咱們投效秦王,老弟兄和艦船定然是打亂了重編……這是必然之事,我不會爭,老帥會主動提議,到時候能叫我領一路船,給留一兩千麾下,再拼殺他個海上管軍,我就心滿意足!」
盧四海矮而精悍,此時雖是閒聊,身上居然有凜然生威之感。
鄧文俊默然點頭,心中知道這個老弟兄思忖的不錯……其實鄧文俊現在也明白過來,自己性格太過柔和,想的事情是多而深遠,為人仁厚也有不少弟兄依附,但如果是在亂世中殺出一條血路,統帥老帥舊部不被人欺凌瓜分,其實明顯的是盧四海更為適合當這個首領,自己此前與盧四海相爭,老帥看似不好挑選,其實怕是早就別有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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