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珩站在空無一人的洞府前,眼中若暴雪肆掠,寒冰萬里。筆神閣 bishenge.com
流金璀璨的眸子於剎那間轉暗。
五行御陣被強行突破,被撲滅的玄焰,洞口的打鬥痕跡,以及凝固在草葉尖凝固的血漬。
「心肝兒可真是讓我不省心啊……」
「就連一刻都離不得。」
清冷的聲調從他的口中說出,與往日面對顧雲影的調笑纏綿截然不同,那是一種站在屍山骸骨之上的高寒。
一陣帶着凜冽冷意的寒風,吹起了他額前細碎的發。
手背上的共生契約驟然亮起,宛如一雙冷酷殘忍的大手,將他的魂魄生生撕裂成兩半。
那是能烙印入靈魂的痛苦,比當年從仙界墜落還要可怕的痛苦。
亦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瀕死之際,契約自發地借走了他的半條命,來為他的心肝兒續命。
「唔……」
喉間湧上一股鐵鏽的血味。
離珩擦去自己唇角的血跡,露出一抹詭譎之際的笑意。
在他的身後是被蒼白月光拖得極長極長的影子,頎長挺拔的人影在瞬間幻化成為一隻龐大的狐妖虛像。
如山嶽磅礴的狐影,讓劍宗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無數張驚恐的劍修面孔,眼睜睜地看着坐忘峰上的狐影沖天而起,發出響天徹地的怒吼,似要將雪域上的綿延高山一尾撞斷,就連天穹夜幕上高掛的殘月也驚懼地顫抖着。
「那、那是——」原華峰的靜軒道君嚯然而起,難以置信地看着狐妖背後的尾巴,「九尾?!」
「人間怎會有九尾狐妖這樣高階的妖修?!」
靜軒道君捻起五指,快速地掐算一番,卻忽然噴出一口血。
驚得池中錦鯉潛入水底。
「竟是窺不得嗎?」
忽然,原華峰飼養妖獸的弟子們紛紛找了過來。
「啟稟首座,弟子不察,尋寶鼠被嚇得肝膽俱裂,十不存一!」
「啟稟首座,弟子不察,踏天雲虎遭受驚嚇,四處逃散,下落不明!」
「啟稟首座,弟子不察,尋梅鹿全部跪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嘴中吐血!」
原華峰上所有的飼養妖獸在一夜之間全部出了狀況,皆是被那隻巨大如山嶽的狐妖威勢給嚇到了,這是聞所未聞之事。
靜軒道君擦去嘴角的血跡,安撫道:「你們切勿過多擔憂,都回去吧。」
「師父,」靜軒道君的弟子譚川蹙起眉頭,不安道,「自從人間與妖界劃分界隙之後,就從未有妖修踏入,更遑論是九尾這樣血統尊貴的妖,弟子觀那隻狐妖九尾俱全,氣勢煊赫滔天,就連日月都不敢爭輝,恐怕人間……」
「未來之事不可談,你們都先回去吧,縱使這天塌了,還有為師替你們頂着呢。」
靜軒道君勸退了自己的弟子,坐在中庭良久,久到池中錦鯉搖曳着紅白如霞的魚尾,甩了他一臉的水,才堪堪清醒過來。
「小魚兒,想回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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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倒霉,這劍宗怎麼翻臉不認人啊,我們都考核進入第三輪了,非要把我們趕出去,過分!」
略帶稚氣的吐槽,被吞沒在漫天的冰雪之中。
劉成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冰渣子,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話本的主角總是會歷經波折的,等到以後讓劍宗後悔去吧。」
「你就知恩吧,劍宗這次鬧出了這種事,沒把我們滅口就不錯了。」
蔣方玉撥弄了一下篝火,噼啪燃燒的火星濺起,在靜謐的雪夜中拋出一道絢爛的弧度,最終落在地上冰雪,冷卻了自身的熱度,淹沒在一片茫茫然的白之中。
「魔種來得蹊蹺,那幾個弟子又是一流門派出身,難免有諸多的牽扯,將我們趕出去,實則也是為了讓我們從此事中撇乾淨。」
坐在篝火對面的成江也補充道。
他們三人因為一同被劍宗趕了出去,也被其他的散修懷疑排斥,乾脆就一起結伴而行。
因為劉成想要見識一下傳說中的雪域美景,所以耽誤了些時辰。
沒想到這一耽誤,就恰逢遇到了連修士也抵抗不住的暴風雪,只得找到一個冰窟藏了進來。
雖然躲在冰窟里沒有那般寒冷,但卻只容得下他們三人。
倒是苦了陪他們一起趕路的坐騎,雪爪豹。
想及此,成江將目光放向冰窟口,雪爪豹是雪地里最適合最常見的妖獸,沾了一個豹字,難免有些桀驁不馴。
此刻那隻雪爪豹迎着凜冽的風雪,直挺挺地站立着,好似對這場讓他們不斷逃命的暴風雪,於它而言,完全不值一提。
是了,人族與妖獸本就不同,沒有強悍的肉身與神通,只能藉助修行強大自我。
或許在他們看來無法忍受的環境,對那些妖獸來說,不過是一個玩樂場。
也幸好,這人間的妖獸無法化形,也無法突破天道桎梏,否則哪還有人族的立足之地。
「噗通!」
雪爪豹猝然跪下,死死地趴在地上,渾身顫抖。
甚至還發出了一聲「喵」?
成江:「……」
這才剛開始誇你呢,能不能經夸一點!
「小雪,你怎麼了?」劉成率先走了出去,想要去看雪爪豹的異樣,卻被蔣方玉攔住了。
蔣方玉神色冷凝道:「小雪沒事,它只是在懼怕。」
成江也站起來,抹了把被凍僵的臉,警惕道:「小心一些,比它可怕得多的東西要過來了。」
他們小心翼翼地守在冰窟口,外面是漫天徹地的狂風暴雪,呼呼大作的風颳在臉上,就像是一把貼着臉皮的剔骨刀。
狂亂的風雪將可見度大大降低,饒是他們的視力遠超普通人,也頂多看到三尺以內的風景。
驀地,眼前豹紋一閃,雪爪豹噌的一下飛出去。
「小雪?!」劉成急匆匆地喊道。
雪爪豹不在乎自己主人的呼喊,它迎着凜冽的暴風雪,直衝而上。
在成江等人的眼中,只能看到雪爪豹模模糊糊地變成了一個小點,在空中接住了另一個小點,然後又屁顛屁顛地跑了回來。
一個女子被馱在雪爪豹的背上,穿着帶血跡的裋褐,看模樣是劍宗弟子。
雪爪豹將幾個大男人都趕出了冰窟,將女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又理所當然得守在她身邊。
劉成:「……」
蔣方玉:「……」
成江:「……」
你面對我們時候的桀驁不馴呢!
在一個女人面前就可以做到這麼毫不做作的諂媚嗎?
你算什麼豹族妖獸?!
雪爪豹見女子遲遲不醒,又朝風中凌亂的三個人招了招毛茸茸的爪子,讓他們趕緊過來。
三人也不好與妖獸置氣,加之,也對雪爪豹另眼相待的女子產生了好奇,也就不拘小節地走上前來查看。
成江甫一撥開女子遮臉的頭髮,臉上是藏不住的驚駭:「顧雲影?!」
「這……她怎會淪落至此?」蔣方玉的心中也滿是震撼,這位可是坐忘峰首座的弟子,據說還是沈首座未來的真傳弟子,沒道理會這麼慘。
「先為她療傷吧。」
倒是劉成最為冷靜,他沒有察覺到背後的問題所在,也不知道其他兩人正在腦補一些細思極恐的事情,他只是單純覺得,能救一人是一人。
成江回過神來,抓起顧雲影的一隻手為其把脈,忽而眉頭緊蹙,不可思議道:「她竟然還能活下來?」
「此前她的根基俱毀,如今卻又死灰復燃之勢,後遇到幾次靈力透支的情況,讓經脈再次受損,此外她還中過劇毒,雖然解了毒,但對身體仍是有害的,如此多的傷勢疊加在一起,如病來山倒,勢不可擋。」
「最重要的是,她的三魂七魄俱缺一半!」
劉成瞪大了眼睛:「……這就是說她只有半個魂魄了?」
成江的下頜緊繃,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這命也太硬了吧。」蔣方玉也有些恍惚。
世人都說九塵門的練九衢是世間最命硬之人,如今看來,這練九衢要倒退第二了。
畢竟這可是只剩半個魂魄都能活蹦亂跳的強人!
「那我們該怎麼治好她?」劉成聽得雲裏霧裏,還是將救人放在第一位。
成江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我們輪流着為她輸送靈力,先溫養護住她的經脈,否則再這麼下去會成為廢人。」
「小成,你拿點靈蘊丹出來,治療她的外傷。」
有條不紊地說着一條條的吩咐,蔣方玉和劉成也安心了下來,聽從着他的每一步。
「江哥,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我出生世家,都沒你知道的多呢?」劉成隨口提了一句,卻讓蔣方玉踹了一腳。
「無妨,」成江將二人的舉動看在眼裏,心中無任何的不渝,「我當初跟隨一名散修做師傅,他教了許多的東西,如果沒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
二人恍然,但還是自覺地規避了這個話題。
整整一天一夜的功夫,三個人輪流守着,為顧雲影輸送靈力。
雪爪豹也趴在旁邊,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甩着,眼中流露出些許的困惑。
它明明感受到了高階妖獸的氣息,可救回來的為什麼是個人類?
而且,剛剛有好強的一股威壓傳來,壓得它喘不過氣來,肯定是一位超級超級厲害的大人。
這個雌性按照人族的審美肯定不錯,不然三個大豬蹄子也不會輪番照顧美人,說不定,這人也是那位大人的心頭好呢?
對啊,這人身上留下的氣息感覺,像極了它爹對着它娘發、情的時候……
「嗯……」
一陣輕微的呻吟響起,顧雲影漸漸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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